看着凌笃玉瘦小却挺直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韩麟才低声道:
“将军,这丫头……性子挺倔。”
萧鼎重新坐回椅子上,拿起刚才放下的那枚代表边境布防的小旗,在手指转了转,嘴角含笑:
“倔点好,骨头不硬怎么在夺魂天那种地方活下来?”
“又怎么扛得住潘雪松的追杀?”他顿了顿,语气笃定,“是个好苗子,磨一磨…未必不能成器。”
韩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啪”
萧鼎将小旗插回地图上某个位置,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沉稳冷冽:
“去吧,把我们的人撤回来大部分,留几个机灵点的盯着孙雾和丁乃平那边的动静就行。”
“另外,府里也吩咐下去,嘴巴都放严实点,别吓着那小丫头。”
“明白!!”
……
另一边,凌笃玉跟着陶妈穿廊过院。
将军府很大,比她想象中的官邸更加开阔肃穆,不时有巡逻的士兵经过,看到陶妈和她路过都会停下来行礼,目光虽然好奇但都恪守规矩。
陶妈是个话不多但很周到的人,一边引路一边轻声介绍着:
“姑娘,这边走。”
“前面那排屋子是韩统领他们办公的地方,咱们不住那边。”
“您的客房安排在东厢,安静,离厨房也近,用膳方便。”
很快,她们来到一间宽敞的客房前。
推开门,里面布置得并不奢华但干净整洁,一应俱全。
一张结实的雕花木床上挂着青色的帐幔,床上铺着厚实柔软的棉褥和看起来就很暖和的锦被。
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梳妆台和一把椅子,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炭盆,里面的银炭烧得正旺,驱散了夜间的寒意。
“姑娘,您先坐下歇歇脚,热水马上就来。”
“干净的衣服也准备好了,就在那边的柜子里,都是新的,没上过身。”陶妈说着,指了指墙角的一个衣橱,“老奴先去厨房看看吃食准备得怎么样了。”
凌笃玉点了点头,低声道:
“有劳陶妈了。”
陶妈笑了笑,转身出去了,还细心地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凌笃玉一个人。
站在房间中央,凌笃玉有些恍惚地看着这一切。
柔软的床铺,温暖的炭火,干净的环境……这与她之前藏身的垃圾堆,破砖窑还有漏风的柴房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那厚厚的棉褥,触手柔软温暖。
她又走到衣橱前,打开一看里面果然叠放着几套女子的衣裙,布料不算顶好但干净舒适,颜色也素雅。
这一切,真实得让她觉得有些不真实。
凌笃玉走到梳妆台前,看向铜镜。
镜子里映出一张脏兮兮的小脸,只有那双大眼睛格外清亮。
没多久,两个小丫鬟抬着一个冒着热气的大木桶进来了,后面还跟着提着热水壶的婆子。
陶妈也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上面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丝粥和两碟清淡的小菜。
“姑娘,热水备好了,您先梳洗一下,然后再用点粥暖暖身子。”陶妈将托盘放在桌上,“需要老奴伺候您沐浴吗?”
凌笃玉连忙摇头:
“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多谢。”
陶妈也不坚持,笑着道:
“那好,姑娘您自便。”
“老奴就在外面候着,有什么事您喊一声就行。”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凌笃玉走到浴桶边,试了试水温,温度刚刚好。
她脱下那身肮脏已经穿了不知道多少天的男式短褂,将自己浸入温暖的水中。
温热的水流包裹住冰冷的肌肤,连日奔波的污垢和疲惫似乎都在随着水流缓缓消散。
凌笃玉洗了很久,直到水有些微凉才起身用干净的布巾擦干身体,换上橱柜里那套月牙色的中衣和一件浅青色的襦裙。
衣服稍微有点大,但穿在身上柔软干净还带着阳光和皂角的清新气味,让她几乎有种重新为人的感觉。
走到桌边坐下,凌笃玉看着那碗依然温热的鸡丝粥。
粥熬得糯烂,里面撕着细细的鸡丝,点缀着几点翠绿的葱花。
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口送入嘴中。
鸡丝粥鲜香软糯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凌笃玉慢慢地吃着,感受着食物带来的暖意流向四肢百骸。
吃完粥,凌笃玉吹熄了桌上的蜡烛然后走到床边,掀开那床厚实柔软的锦被躺了进去。
被褥蓬松温暖,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身体确实疲惫到了极点,但精神头还是有些亢奋。
自己这是真的安全了吗??
萧鼎的话能信几分?
潘雪松和丁乃平会善罢甘休吗?
未来……自己该怎么办?
无数个问题在脑海中盘旋。
但身体的疲惫本能最终战胜了一切。
温暖的被窝,安静的环境,暂时卸下的警惕……凌笃玉蜷缩在柔软的被子里像一只终于找到临时巢穴的幼兽,眼皮越来越沉,呼吸逐渐均匀绵长。
她睡着了。
窗外,漠城的夜空星辰稀疏。
将军府内一片寂静,只有巡逻士兵规律的脚步声偶尔响起,守护着这座边城也守护着客房中那个终于得以暂时安眠的孤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