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点燃篝火,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后,卢伯便示意凌笃玉跟他到远离人群的僻静处交谈。
月光如水,洒在荒凉的山坡上。
卢伯看着眼前这个在月光下显得更加单薄瘦小的小姑娘,叹了口气,声音严肃道:
“小玉,这里没别人了。”
“你跟卢伯说实话,你……到底是谁?那些官兵,是冲着你来的吧?”
凌笃玉抬起头,月光照在她脸上,那双之前总是充满怯懦的眼睛此刻却异常平静,清澈见底。
她知道,瞒不过这个精明的老人了。
轻轻点了点头,凌笃玉并没有否认:
“卢伯,谢谢您和大家今天的维护,我身上….确实有些麻烦事,不能连累你们。”
凌笃玉没有透露具体细节,但这份坦诚已然足够。
卢伯看着她平静的眼神,心中更是难受。
这孩子,比他想象的还要沉稳。
“唉……”卢伯又是一声长叹,充满了无奈和挣扎,“孩子,卢伯不是不想护着你。”
“若是只有我老头子一人,拼了这条命,我也不能看着你被那些人抓去。”
“可是……可是我身后还有这么多乡亲,苏军,阿云,小青子……他们都是信任我,才跟着我出来的,我得为他们负责啊!我不能把整个村子都拖进险境里……”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布满老茧的手微微颤抖。
这份沉重的责任感,压得他喘不过气。
凌笃玉心中触动,她看着老人眼中的痛苦和愧疚,反而安慰道:
“卢伯,您别这么说。萍水相逢,您和乡亲们能收留我,给我一口吃的,在官兵面前维护我,这份恩情,小玉已经感激不尽。”
“在这人吃人的荒年,您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天大的善心了。我明白的,我不能连累大家。”
听见凌笃玉通透又理解回话,让卢伯更加愧疚,老眼泛红:
“好孩子……你是个明白事理的好孩子……可是这荒郊野岭,你一个人……”
“卢伯,我能照顾好自己!”凌笃玉打断他,语气坚定,“明天一早,我就离开。”
“哎….”
卢伯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化成一声叹息。
他从怀里摸索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两块他悄悄省下的熏肉干,塞到凌笃玉手里:
“拿着孩子,留在路上吃。”
凌笃玉没有推辞,接过肉干,真诚的和卢伯谢道:
“卢伯,谢谢您一路的照应,多保重。愿你们……都能平安到达漠城。”
她没有再回篝火旁,而是借口守夜疲惫,需要找个地方躺会儿,走到了更远处的阴影里。
阿云当时正靠在一块石头旁打盹守夜,见她过来,憨厚地点点头。
凌笃玉假装在不远处找了个地方躺下。
待到后半夜,月色最浓,连守夜的阿云也抵不住困意,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时,她悄无声息地坐起身将自己那个旧包袱轻轻放在原地,里面是五个烙饼和一些野果。
这是她仅有的能够留下来的东西。
不把危险带给这些善良的人,是她做人最基本的良心。
然后,她起身毫不犹豫地投入了茫茫夜色之中,身影很快被黑暗吞没。
往后的路郭崇鸣的爪牙只会越来越多,没了村民的掩护,接下来得小心小心再小心了。
就这么走了一夜,脚下的路似乎没有变,但空气中的紧张感却明显不同了。
小道上时不时就能看到纵马驰过的官兵小队,扬起的尘土里都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他们盘查过往行人的频率和严厉程度,远非前几日可比。
凌笃玉心里清楚,郭崇鸣施加的压力,已经像涟漪一样扩散到了这北境的边缘。
她这样一个半大的丫头独自赶路,在成群结队的流民或商队映衬下,简直就像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晃晃地告诉别人“我有问题”!
不能再走大路了。
趁天还没亮,她毫不犹豫地钻进了路旁茂密的丛林。
秋季的丛林,虽然没了盛夏的郁郁葱葱,但枯黄的草丛依旧能没过她的膝盖,高大的树木枝杈交错,形成天然的屏障。
好处是隐蔽性强,坏处是蚊虫肆虐,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避开带刺的灌木和可能潜伏着蛇虫的草窠。
好在自己有灵泉水傍身。
渴了,就抿上几口。饿了,就采摘林间认识的野果,或者挖掘一些无毒的清甜草根。
“赶了这么久路竟然不怎么饿?”她喃喃自语。
凌笃玉确定都是灵泉水的功劳,饮用灵泉水这短短大半年的时间自己的身体似乎发生着大幅度的改变,不仅耐力更好,五感更加敏锐,连力气也增大了不少。
有一次,一根碗口粗的枯木拦住了去路,她尝试着用力一推,原本以为需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没想到竟真的被她缓缓挪开了。
这变化让她惊喜,也让她对未来的险途又多了几分底气。
在丛林里昼伏夜出,凭借星辰和植物的朝向辨别方向,她朝着北方艰难跋涉了五六天。
身上的旧衣裙被树枝刮破了好几处,脸上也沾满了泥污,看起来更加落魄,但那双眼眸却愈发沉静锐利。
第五天清晨,当凌笃玉走到丛林尽头的时候,眼前豁然开朗。
尽头处,一条宽阔平坦的石子路横亘在眼前。
而更远处,一座镇子的轮廓在晨曦中清晰可见。
灰扑扑的土坯围墙不算高大,却带着一股北地特有的粗犷和坚实感。
镇门口人来人往,车马辘辘,竟有几分热闹景象。
“漠原镇。”
凌笃玉心中默念着这个从卢伯他们偶尔交谈中听来的名字。
这是临近漠城最大的一个镇子,人员流动大,虽鱼龙混杂,但对她而言,危险,但也意味着机会。
混在熙攘的人群里,总比独自在荒野中当活靶子要安全多了。
而且,凌笃玉急需补给..…身上的衣服破烂得不成样子了需要更换,干粮也已告罄…
最重要的是,她需要了解外界的信息,并处理掉一些从张三那里顺来的财物,进了镇子处处都是要用钱的地方不是?
镇子外聚集着不少等待进城的流民,但秩序出乎意料的好。
没有人吵闹拥挤,大家都老老实实地排着两条长队,接受着守镇士兵的盘查。
镇子有两个进出口,都有士兵层层把守,检查得相当仔细。
凌笃玉混入流民的队伍末尾,表情看似木木的,耳朵却竖起仔细听着周围的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