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月的手还放在云逸尘的手腕上。她能感觉到他的脉搏比刚才稳了一些。他胸口有一道烧伤，边缘还是热的。她没动，只是看着那道伤。
记忆晶核已经闭合了。
她突然又看到了那座宫殿。白玉台阶一直往上，尽头站着一个女人。女人穿着她娘留下的旧裙子。她转过头，脸和苏瑶月一模一样。她张嘴叫了一声：“清绾。”
声音很清楚。
“清绾……”苏瑶月低声说了一遍，手有点抖，“这名字没人知道才对。”
慕容雪靠在断墙边，手里拿着半块碎玉。她听见了，抬头问：“你说什么？”
“我小时候的名字。”苏瑶月看着她，“只有我娘这么叫我。”
慕容雪愣了一下，问：“你看到的地方，是不是有九根浮在空中的石柱？中间挂着一块破碑？”
苏瑶月猛地看向她：“你怎么知道？”
“我家里传下来的书里写过。”慕容雪压低声音，“那个地方叫‘归墟秘境’，说是第一代剑灵消失的地方。可它早就塌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苏瑶月不说话，手摸上了额头。晶核有点温，像是在回应什么。
她想起刚才的画面——那个女人手里也有一块晶核，和她的长得一样。她们的动作也一样，像照镜子。
“我们是不是被人安排好了？”她小声说。
慕容雪没回答，低头看着手里的碎玉。她的本命蛊毁了，现在连最基本的探查术都用不了。但她记得蛊虫死前抖了一下，不是害怕，是像见到了主人。
云逸尘忽然咳嗽了一声。
两人立刻看过去。他眼睛没睁，但手指动了一下，像是想抓东西。
苏瑶月赶紧扶住他肩膀：“别动，你伤得很重。”
他没说话，喉咙里发出一点声音，又安静了。
“他这样多久了？”慕容雪问。
“快一个时辰了。”苏瑶月轻声说，“真气在修他的经脉，但太慢了。再晚一点，他就撑不住了。”
“可他居然把玉佩扎进心脏。”慕容雪看着地上的玉佩碎片，“正常人早就死了，他还能改写规则。”
“因为他练的是九曜真经。”苏瑶月低头看着他，“这功法不是为了变强，是为了扛住重伤。代价是每用一次，就少活几年。”
慕容雪沉默了一会，问：“你们之前说，执法者提到‘天罚之眼’，还说‘逆命阵’不能重启？”
“对。”苏瑶月点头，“他们说我们犯了天规。”
“可天规是谁定的？”慕容雪冷笑，“凭什么他们说了算？”
话刚说完，地面轻轻震动了一下。
不是塌方那种晃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走动。这片区域本来已经稳定了，但现在空气变得很沉。
苏瑶月觉得不对，马上把手按在地上。她会一门叫“地听术”的本事，能听到十丈内的动静。
“有人在下面。”她脸色变了，“不只一个。”
“不可能。”慕容雪摇头，“通道被毁了三层阵基，外人进不来。”
“但他们真的进来了。”苏瑶月手指收紧，“脚步很轻，像是故意放慢的。而且是从我们来的方向过来的。”
慕容雪想站起来去看看，腿一软差点摔倒。她咬牙撑住墙，脸色发白。
“你现在不能动。”苏瑶月拦她，“你刚才用血破阵，伤了根本。”
“那你呢？”慕容雪反问，“你不也是拼了命才补完四象阵？”
苏瑶月没说话。她手腕上的伤口结了痂，但一动还会渗血。晶核虽然恢复了，但她感觉里面多了些不属于她的东西——像是别人塞进去的记忆，随时会冒出来。
她不想再看了。
可就在她移开视线时，晶核又闪了一下。
画面又出现了。
还是那座宫殿，还是那个女人。这次她说的话直接进了脑子：
“他们让你走这条路，是为了唤醒沉睡的东西。”
苏瑶月后退一步，撞到墙上。
“怎么了？”慕容雪抓住她手臂。
“她说……有人让我们走这条路。”苏瑶月喘着气，“不是巧合，是早就安排好的。”
“谁安排的？”
“我不知道。”她摇头，“但她告诉我，有些事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了。”
慕容雪盯着她几秒，转身走到阵心。那里还有四象阵的残纹，一角是后来补上的。
她蹲下，用手划过地面。
“你发现什么了？”苏瑶月问。
“这里。”慕容雪指着一道细线，“这不是我们留的。它比阵纹深，像是早就存在，后来被人盖住了。”
苏瑶月走过去摸了摸。那道线很冷，和其他石头不一样。
“像是符文。”她说。
“不是普通符文。”慕容雪摇头，“我爹提过一种古阵，叫‘引路碑’。作用是标记路线，让特定的人按指定路径走。每激活一段，就会自动引导下一步。”
“你是说……我们从一开始就在按别人画的路走？”
“不然呢？”慕容雪冷笑，“你以为为什么每次出事，都能找到出路？为什么执法者刚好出现？为什么云逸尘的玉佩正好裂开？”
苏瑶月说不出话。
她回想这段时间——云逸尘被追杀，她救了他；逃亡路上遇到楚寒；进遗迹，被慕容家主背叛；最后面对执法者……
每一步都像被人推着走。
“如果真是这样……”她声音发紧，“我们现在在哪？是终点，还是半路？”
“半路。”慕容雪站起来，“而且是最危险的一段。”
她看向云逸尘。他还躺着，呼吸很弱。就在她们说话时，他手指突然动了，慢慢抬起来，指向阵心上方某个位置。
苏瑶月顺着看去。
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碎石。
但她很快发现了异常——空气中有一条极淡的线，绕着阵心转了一圈。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
“这是什么？”她走近几步。
“禁制。”慕容雪跟上来，“很老的禁制，几乎失效了。但它以前封住过什么东西。”
“现在呢？”
“现在……”慕容雪伸手碰了那条线。
指尖刚碰到，那条线突然亮了一下，然后断了。
下一秒，云逸尘猛地睁开眼。
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别碰那个缺口。”
声音很哑，但很清醒。
苏瑶月立刻扑过去：“你醒了？”
“刚醒。”他想坐起来，手一软又倒下，“那边……阵心缺角的位置，不要靠近。”
“为什么？”慕容雪问。
“因为那里不是被挖掉的。”他喘了口气，“是被人故意留下的入口。真正的阵眼不在上面，而在地下百丈。我们刚才破的四象阵，只是个假局。”
“你是说……我们以为破了阵，其实进了更大的局？”
云逸尘没回答，只是看向苏瑶月：“你是不是又看到什么了？”
她犹豫了一下，点头：“有个女人，长得和我一样，叫我‘清绾’。”
云逸尘脸色变了。
“你也知道她？”她问。
“我在古书上见过这个名字。”他声音很低，“‘清绾’不是名字，是编号。三百年前，仙界有七个试炼者，从清壹到清柒。他们测试法则边界，最后全消失了。唯一记录里提到，清柒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就是归墟秘境。”
“而我……”
“你可能是她的转世。”他盯着她，“或者，是被人复制出来的替身。”
苏瑶月后退一步。
“你觉得我是假的？”
“我不知道。”他摇头，“但你的记忆晶核，不该能和三百年前的东西共鸣。除非……它本来就是同一个。”
慕容雪忽然开口：“所以执法者不是来杀我们的，是来检查结果的。”
“检查？”苏瑶月看她。
“你以为他们为什么让我们活到现在？”慕容雪冷笑，“每一次战斗，都在逼我们突破极限。云逸尘用禁招改规则，你用晶核唤醒阵法，我用本命蛊献祭阵眼——我们在做什么？我们在完成一场仪式。”
空气一下子变冷了。
云逸尘慢慢坐直，靠在墙上。
“所以真相是……”他缓缓说，“我们不是在逃命，是在被人养大。”
“直到某一天。”苏瑶月接道，“被收割。”
三人不再说话。
远处的地底震动又来了，这次更近了。
云逸尘突然伸手，一把抓住苏瑶月的手腕。
“记住。”他说，“如果有一天我让你跑，别问，立刻走。”
她想说话，但他眼神太认真。她张了张嘴，最后点了头。
就在这时，阵心的残纹突然亮起一圈光。
那道被慕容雪碰断的禁制线，正在慢慢重新连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