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三年之前,通过研判邛山县查获的毒品数量和来源,以及新增吸毒人员数据,杨超然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从那时起,邛山地下市场的毒品就陡然增多,新型的、传统的都在某一阶段数量暴涨、价格下跌,意识到不对劲的杨超然,带着大队民警加大了对涉毒案件的打击力度,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他们获得了不错的战果。
缴获毒品的量暴增不说,还抓住了几个零包贩子。
经过审讯发现,这些零包贩子的上线,隐约指向了本地人。这些贩卖零包人员交代,上线对邛山特别是宽场镇一带异常熟悉,每次交接的地点都在宽场境内的几个村不停变换。虽然很多时候采用的是“钱货分离、两不见面”的方式,但是从少有的几次通话中不难听出,对方说的是标准的邛山话。
得到这种线索,杨超然他们当然高度重视,但是几经试探,发现这一帮人极其狡猾,不用固定的手机号码联系不说,还拒绝用现代化的网络沟通手段,行动技术和网络侦察两大警种也下过力,但是有效信息寥寥。
外无来源,就只能猜测宽场这里有了新的毒源。
有窝点。
这可是相当重大的线索了,其现实危害要比零包犯罪大得多得多。
杨超然他们通过线人和零包贩子得知,最近冒出来的这伙人特别猛。这些人对之前在邛山境内“做生意”人员出手,暴力将那些人全部赶出了邛山。
有说法是人都砍翻了好几个。
贩卖毒品的都是“过江龙”,吃的是亡命饭,一旦扎根下来,就绝不会退让市场,现在既然被赶出去,那就说明新来的人势力大到他们扛不住。
要说一个地方谁的势力最大,那莫过于本地人。
“通过长时间的努力,我发现了平地村的不正常。”杨超然说,既然在宽场镇有新源头,他就带着禁毒大队的人在附近开展了侦查,地毯式地刮了一遍,终于在无数次试探之后,将平地村给扒拉了出来。
这个小村子,人人都不出去打工不说,还家家都有钱,小车遍地跑,高档烟酒吞吐量也特别大,出手阔绰得很。
引起他们重视的,还有这个村不正常的防范力量。那些不正常的护林员、治保队员,一个二个年轻力壮、活蹦乱跳的,跟别的村子那些老弱病残绝对不一样。大家都知道,护林员、治保队这些公益性质的岗位,其实就是政府安排的另类补助,接济的对象大多都是基本丧失了劳动能力的老弱病残或者懒汉,所以平地村这里反常的现象是不应该的。
支撑杨超然他们信心的,还有专业部门的污水检测报告。报告显示,平地村附近一带的河沟,水质中某些物质远远超标了。
“地点就在平地小学。”杨超然不仅拿水质检测报告给我看,还从随身携带的包包里掏出了一份地图,指出了加工厂的具体位置。
这是利用森防小飞机搞到的地图。
从地图上我看到,杨超然所指的建筑在平地村的最中央,四面都有民居环绕。“这是以前的平地小学,撤销办学后逐渐废弃,近几年又才重新启用的。”
杨超然还告诉我,他们好几次趁夜摸黑去观察过,老远就能看得到学校灯火通明、人影浮动,但是因为四周都是村民的缘故,只要他们试图靠近,学校的灯立即就灭了,而且会跑出来大量的恶犬,凶神恶煞地吠叫不停。
化装成卫生员的同志也反馈,每当他们想要靠近学校的时候,总会冒出一帮老头老太,用侗语言乌拉乌拉地说着什么,反正就是不让他们靠近。而且,他们还能看得到,这所学校包括附近的民居,都装得有密密麻麻的摄像头,基本是无死角、全方位覆盖。
当然,只要是我党管辖的地方,国家工作人员都可以有正当的理由检查,经过艰难的侦察,杨超然他们不仅确定了源头窝点,还大致梳理出了这个村、或者说是这个窝点的组织架构图。
不出意外地,首先是基层堡垒被攻陷了。
这是一个整村姓马的村子,全村一脉连枝,构成了以家族体系。村支书叫马顺,村长叫马三响,都正当壮年,四十几岁,两人平时里经常在县城和镇街活动。
“这俩应该就是平地村的头目。”杨超然说,从目前的结构来看,整个平地贩毒团伙的构架就是以这两人为顶端。按照杨超然的估测,马顺负责对外联络销售,马三响则负责制造生产,形成了一个链条,下边还有马家玉、马家藤、马家杨、马二宝等一伙人,各自负责着生产、采购运输、销售等任务。
“奇怪的是,这个村资金流水不大。”杨超然说完,他看了看甘小兵,甘小兵立即从文件包里拿出一大叠的银行流水单,几百张全部是平地村村民的账户流水情况。
我认真研究了一会,发现这个村子的资金总量并不大,每月进出就几万元的样子,这就很让人苦恼了。
整村的村民一个月才花几万元,买酱油吗?
“难搞啊。”我不由得叹了口气。本来嘛,相对于刑侦“有案必破”的天然使命而言,在公安内部,禁毒、经侦部门还担负着“造血”的功能,对于那些资金特别雄厚、流动量大的团伙的打击报告,局领导甚至是分管副县长都乐意批准,原因不用说都清楚,办案来钱嘛。
所以,要办平地村这种又不来钱、又要投入很多警力的案件,领导们不太热心,只是迫于危害摆不得不打。
“我估计不是那样。”听到我叹气,甘小兵当然清楚是因为“钱”的原因。他拿起流水单子,仔细给我分析起来。
“只有出项没有进项,说明用的是现金结算。而且,这些资金虽然是从不同账户出去的,但是流向是一致的。”甘小兵指给我看,说不管平地村用哪一个账户出账,但是收账的大多都是一个叫“马一鸣”的人。
甘小兵的意思很明白,他是想强调说,其实不管马顺也好、马三响也罢,他们两个都不是这个窝点的总负责人,这个叫马一鸣的才是真正的控制人。
而这些钱,是马一鸣的分成。
按照甘小兵的分析,这个平地村应该很谨慎的,可能资金来往都走现金交易,只有当需要把钱邮寄出去的时候,才会通过电子交易的方式把钱给汇出去。
那这个马一鸣,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