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
张清明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成了。”
陈斌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巨大的悲怆，
“赵队…没了。”
张清明沉默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沉痛，随即被更深的凝重取代。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牵扯到内伤，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别动！”
陈斌赶紧按住他，
“你他妈还想干啥？”
“不能…停…”
张清明喘息着，目光投向平台另一侧，那通往地下河上方斜坡的、布满锈蚀管道和湿滑苔藓的陡峭路径。
“‘火星’是灭了…
但‘道标’的‘引子’还在她魂魄里埋着…
这地方…怨气太重…
待久了…怕生变…”
他话没说完，林薇薇的身体在陈斌背上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她眉心那刚刚消失的暗沉处，一点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却冰冷刺骨的青铜色幽光…
极其诡异地闪烁了一下！
如同沉入深潭的毒蛇，短暂地睁开了眼睛！
张清明的瞳孔骤然收缩！
一股寒意瞬间攫住了他。
陈斌没看到那转瞬即逝的幽光，他只感觉到背上的薇薇动了一下，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了？薇薇？”
他急切地想把她放下来查看。
“别看！”
张清明猛地低喝，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急促和警示，
“背上她！立刻走！
离开这鬼地方！
越远越好！”
陈斌被张清明语气里的寒意惊得一哆嗦，再看张清明惨白脸上那凝重到极点的神色，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压过了悲痛。
他不再多问，咬紧牙关，再次将林薇薇背稳，然后弯下腰，几乎是半拖半抱着将张清明架起来。
“撑住，张哥！
我带你俩出去！”
重返那湿滑陡峭的斜坡，比下来时艰难百倍。
陈斌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脚下是滑腻的苔藓和松动的碎石，肩上扛着两个人的重量，背上还负着沉睡的、不知藏着怎样定时炸弹的林薇薇。
汗水、血水和泥浆混合在一起，模糊了他的视线，每一次喘息都带着铁锈和血腥的甜腻气味。
张清明大部分重量都压在陈斌身上，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每一次清醒，他都强撑着凝聚起一丝微弱得可怜的灵觉，如同最警惕的哨兵，死死锁定着林薇薇眉心深处。
那一点冰冷的幽光没有再出现，但它蛰伏的“存在感”，像一根冰冷的针，扎在张清明的识海里，挥之不去。
“陈斌…”
张清明声音虚弱，嘴唇干裂，
“出去后…不能…不能回医院…
不能去任何…人多的地方…”
“那去哪儿？！”
陈斌喘着粗气，一脚踩空，差点滑下去，惊出一身冷汗，他死死抓住旁边一根锈蚀的管道稳住身体。
“找…找周老…”
张清明眼前阵阵发黑，
“李刚…军区医院…
秦主任…只有他们…
能处理这种…‘污染’…
还有…薇薇魂魄的隐患…”
“隐患？”
陈斌的心猛地一沉，
“不是说火星灭了吗？”
“火星…是灭了…”
张清明艰难地喘息，
“但点燃火星的…‘柴堆’还在…
王福生那疯子…
用邪术和古玉…
在她魂魄里…
打了个‘标记’…
很深…‘逆生之水’只是浇灭了火…
没拔掉…引火的‘芯子’…”
他顿了顿，积攒着力量，
“那东西…像一颗…
沉睡的种子…
遇到合适的环境…
或者…被它‘源头’的东西再次感应到…
随时可能…复燃…”
陈斌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比这地下河的风更刺骨。
“源头？那鬼池子不是塌了吗？
那雾影不是埋了吗？”
“塌了…埋了…
不代表…死了…”
张清明的声音越来越低微，带着深深的疲惫和一丝无力感，
“王福生引来的…
是‘门’后面的东西…那‘门’…可能…
只是被堵住了…
它散出来的这点‘污染’…
就像…瘟疫的源头…
只要那‘标记’还在薇薇身上…
我们就…甩不掉…”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上来。
陈斌咬着牙，不再说话，只是背着林薇薇，架着张清明，更加拼命地向上攀爬。
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终于透下惨白的天光。
陈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张清明和林薇薇先后推上铸造车间地面。
他自己也手脚并用地爬了出来，瘫倒在冰冷粗糙、布满铁锈粉尘的地面上，剧烈地喘息，肺像破风箱一样嘶鸣。
天已经大亮，但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废弃的厂区依旧死寂得吓人。空气里那股浓重的铁锈味，仿佛渗进了骨头缝里。
“电话…”
张清明靠在一座废弃的熔炼炉基座上，虚弱地吐出两个字。
陈斌挣扎着摸出赵卫国之前给他的那个防水袋包裹的军用卫星电话。
他记得周老离开前说过一个紧急联系的波段。手指颤抖着，好几次才按对了键。
短暂的沉默后，一个沉稳但略显急促的声音传来：
“‘磐石’呼叫！报告位置！报告情况！”
“红星厂…铸造车间…地面…”
陈斌的声音嘶哑干涩，
“张清明重伤…
林薇薇…情况不明…
赵队…赵队牺牲了…
李刚…李刚怎么样？”
电话那头沉默了数秒，再开口时，声音里压着巨大的情绪：
“‘山岳’（李刚代号）已送达！
情况…危急！
‘秦工’正在处理！
位置确认！救援马上到！
原地坚守！重复！原地坚守！”
“收到…”
陈斌放下电话，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他看向靠坐在旁边的张清明。
张清明闭着眼，似乎在积攒最后的力量，脸色依旧惨白，但眉宇间那股属于龙虎山真传的锐气并未消散。
他缓缓抬起没受伤的左手，指尖极其微弱地亮起一点几乎看不见的金光，颤抖着，凌空在林薇薇眉心上方缓缓勾勒着什么。
“张哥…你…”
陈斌想阻止。
“锁魂针…用光了…”
张清明的声音微弱却清晰，
“用最后这点…龙虎真炁…
画个临时的‘安魂印’…
压住她魂魄里那个‘印记’…
希望能…撑到见‘秦工’…”
那点微弱的金光艰难地凝成一个极其简练、却透着稳固气息的符文虚影，轻轻落下，没入林薇薇眉心。
她紧蹙的眉头似乎极其微弱地舒展了一丝。
张清明做完这一切，手臂无力地垂下，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他眉心的位置，一道极其隐晦、仿佛被强大力量强行压制住的青黑色细线，正缓缓浮现出来，散发着微弱却令人心悸的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