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透过明亮的玻璃窗，洒在铺着柔软地毯的殿内，暖洋洋的。咸阳宫似乎也从那炼铁炉的轰鸣和战争的筹备中稍稍喘了口气，弥漫开一种难得的慵懒氛围。
秦昭盘腿坐在窗前的地毯上，面前摊着她那个仿佛无所不有的小荷包。
她正一样一样地把里面的宝贝往外掏：五彩斑斓的橡皮筋、几颗晶莹的玻璃珠子、一小包据说是“海外香料”的奇怪豆子。
还有一小截姚小哥送的、号称“万年不熄”但实际上被她玩了一会儿就捏灭了的荧光棒，一块一会那个荧光棒就流出漂亮的水，她以为是好吃的，舔了一口后大为失望。
她摆弄着这些零零碎碎，小眉头皱着，似乎在为什么难题发愁。
萧皇后端着一盏新沏的蜜饯花果茶走来，看到女儿这愁眉苦脸的小模样，不禁莞尔：“昭儿这是怎么了？谁惹我们不高兴了？”
“母后，”秦昭抬起头，小脸皱巴巴的，“下次去集市，昭儿不知道带什么去换东西了。金豆子好像他们不太喜欢了，刻的那些小物件都快换的差不多了。”她看着地上那几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金豆子，第一次对自己的“财富”产生了怀疑。
萧皇后在她身边坐下，将温热的果茶递给她，温柔地笑道：“昭儿可知，有时最好的交换，并非那些金光闪闪之物？”
秦昭捧着温热的杯子，眨巴着大眼睛，不解。
“譬如，”萧皇后指了指窗外院子里正在扫落叶的小宦官，“你若是给他一块饴糖，换他帮你扎一个最漂亮的落叶扫把，他定然十分乐意。”
又指了指远处廊下正在低声讨论着什么的嬴琮和墨衡，“你若是将你舍不得吃的雪酪，分一碗给哥哥和墨先生，慰劳他们辛苦，他们心中感念，或许比得到珍珠还开心。”
“甚至，”萧皇后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你若是能将你父皇逗笑，说不定他一高兴，库房里的宝贝随你挑呢？”
秦昭听得眼睛越来越亮！原来还能这样！
“母后我明白了！”她一下子跳起来，“就像吴大娘，有时候昭儿帮她看一会儿摊子，她就会送昭儿一个最大的烤地瓜！”
“对极了。”萧皇后笑着点头，“有时，心意和帮助，比任何宝物都珍贵。”
秦昭顿时豁然开朗，也不再纠结于荷包里的“库存”了。她咕咚咕咚喝完果茶，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飞了出去，心里已经有了新的“交易计划”。
她先跑去找那个扫落叶的小宦官，果然，用一块芝麻糖换来了一个扎得异常结实又好看的金扫帚是那个宦官用金黄色的落叶扎成的。
然后又跑去御膳房，软磨硬泡地让厨娘给她额外装了一小食盒刚做好的、点缀着干果的雪花酪。
最后，她抱着金扫帚，提着小食盒，雄赳赳气昂昂地去找父皇。
嬴稷正在批阅关于新式炼铁炉产量稳步提升的奏报，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却满意的神色。见女儿探头探脑地进来，手里还拿着些古怪东西，便放下笔：“又有什么新鲜玩意儿要给父皇看？”
秦昭献宝似的先把金扫帚举起来：“父皇你看！这是昭儿用糖换的！漂亮吗？送给父皇扫……扫……”她卡壳了，好像父皇的书房不需要扫落叶。
“扫桌面，放桌面多可爱。”秦昭为想到理由而高兴，丝毫没想过一个皇帝不会自己扫桌面的。
嬴稷看着那粗糙却充满童趣的落叶扫帚，再看看女儿那期待表扬的小脸，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嗯，很别致。”
得到肯定，秦昭更来劲了，又赶紧打开食盒：“父皇批奏章辛苦啦！这是昭儿省下来的雪酪，给父皇吃！”
食盒里，晶莹的雪酪因为一路小跑已经有些融化，但依旧散发着凉丝丝的甜香。嬴稷看着女儿那被食盒勒出红印的小手和鼻尖上冒出的细汗，心中某一处微微一动。他接过食盒，拿起小勺尝了一口。
“嗯，很甜。”他声音放缓了些。
“对吧！”秦昭高兴地原地蹦了一下，然后凑近些，神秘兮兮地说，“父皇，昭儿帮你捶捶肩吧！吴大娘说，她累了的时候，她孙女帮她捶捶，可舒服了！”
说着，也不等嬴稷同意，就绕到他身后，抡起小拳头，像模像样地在他肩膀上捶打起来。力道不轻不重，还带着孩子特有的笨拙和认真。
嬴稷身体微微一僵，他从未与子女有过如此亲昵的举动。
但肩膀上那小小的、温暖的触感，和女儿身上淡淡的食物香气，竟奇异地驱散了些许疲惫。他放松下来，任由那双小手在自己肩上忙碌。
侍立一旁的宦官看得目瞪口呆，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这还是刚刚看奏折发脾气的皇上吗？果然一物降一物，公主就是有办法，当然仅限雨宸公主。
捶了一会儿，秦昭气喘吁吁地问：“父皇，舒服吗？”
“……尚可。”嬴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极难察觉的柔和。
“那……”秦昭的小脑袋从后面探过来，眼睛亮得像星星，“父皇高兴了吗？”
嬴稷终是忍不住，低低地笑了一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嗯，高兴了。”
秦昭立刻欢呼一声，达成目标！她想起母后的话，立刻趁热打铁：“那父皇高兴了，库房里的宝贝……”
嬴稷岂能不知她的小心思，好笑地打断她：“准你去挑一件。让赵内侍陪你去。”
“父皇最好啦！”秦昭高兴得差点跳起来，也顾不上捶肩了，拉着旁边憋笑憋得辛苦的赵内侍就往外跑，“快走快走赵公公！我们去库房！”
看着女儿雀跃而去的背影，嬴稷摇了摇头，目光落在那碗融化的雪酪和那柄可笑的落叶扫帚上，嘴角的笑意许久未散。
而秦昭最终在库房里挑了一柄镶嵌着宝石、华丽无比的短匕，她觉得这个亮晶晶的，姚小哥肯定喜欢！完全没考虑一个卖宠物的小哥能不能使用短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