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秋夜，月色如水，透过简陋宿舍窗棂，洒下一地清辉。
陈默侧躺着，借着月光凝视身旁熟睡的苏晓冉。
她海藻般的长发散落在枕畔，长睫在眼睑下投下柔和的阴影，呼吸均匀绵长，卸下了舞台上的星光与镜头前的完美，只剩下全然信任的松弛与安宁。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方才的缱绻与温热，混合着她身上淡淡的、好闻的栀子花香气。
陈默的心从未如此柔软而充盈。
前世今生，他经历过快餐式的暧昧，也曾在酒桌应酬中逢场作戏，但从未像此刻般，感受到一种灵魂与身体双重契合的深刻连接。
苏晓冉的热情、纯真乃至她事业上的小小迷茫，都让他产生强烈的保护欲和一种奇异的归属感。
他轻轻将她颊边一缕碎发拨到耳后，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她的好梦。
内心oS：“这就是…谈恋爱吗？好像…还不赖，比搞定一个处级项目难度系数高多了，但成就感也特么爆表啊…”
天色微明时，苏晓冉不得不赶早班飞机去外地参加一个宣传活动。
陈默送她到楼下，叫来的出租车已在等候。
晨雾氤氲，街灯未熄，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苏晓冉裹着他的外套，眼圈微微发红，抓着他的手不肯放：“默，我走了…你会想我吗？”
“当然会。”陈默回答得干脆，这是他此刻最真实的感受。
他伸手，用指腹轻轻擦过她的眼角，动作有些笨拙，却满是珍惜，“路上小心，到了给我…呃，给我bp机留言。”
内心oS：艹，这年头谈个异地恋也太不方便了！微信视频啥时候才能发明出来？
苏晓冉破涕为笑，重重地点点头，突然踮起脚飞快地在他脸颊亲了一下，然后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转身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出租车发动，缓缓驶离。陈默站在原地，看着尾灯在街角消失，心里第一次涌上一股清晰而陌生的情绪——依依不舍。
那感觉酸酸涩涩，又带着点回甘，像一颗话梅糖，含在嘴里，滋味久久不散。
他甚至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刚刚被她亲过的地方，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柔软湿润的触感。
“啧，陈默啊陈默，你算是栽了。”他摇头失笑，转身往回走，脚步却比来时轻快了许多。
然而，一踏入计委办公楼，画风骤变。
前几天还因为技术方案突破而对他和李卫东笑脸相迎的氛围，似乎悄悄掺进了一些别的东西。
去水房打水的路上，遇见其他处室的熟人，对方笑容似乎有些勉强，眼神躲闪。
去卫生间时，隔间外传来隐约的议论声：“…真的假的？看着挺老实一孩子…”
“…知人知面不知心呐，听说经常出入大饭店，跟那谁…唱《甜甜的》那个女明星…”
“…何止！好像跟部委大院那几个有名的纨绔也混得挺熟…”
声音在冲水声中戛然而止。
陈默面不改色地洗手，内心oS：“哦豁，来了,赵副处长的小本本开始发挥余热了？效率挺高啊，广播站都没您传得快。”
回到办公室，气氛更是微妙。
几个老科员凑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一见陈默进来，立刻散开，假装忙碌。
李卫东抬头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推了推眼镜，又埋首于代码中。
快中午的时候，热心肠的刘芳大姐借着送文件的机会，蹭到陈默工位边，左右看看没人注意，飞快地压低声音：“小陈，最近小心点，有人嚼舌根子，话说得可难听了。”
陈默抬起头，一脸“茫然”：“刘姐，什么舌根子？说我吗？”
刘芳大姐一副“你还蒙在鼓里”的表情：“就是说你生活作风…哎，说什么跟女明星不清不楚，生活腐化，还结交些不三不四的公子哥…还说你能进项目组这么快转正，肯定…肯定走了不寻常的路子呗！”
她顿了顿，补充道，“姐是看你这孩子实在，才提醒你一句，有些人啊，自己没本事，就眼红别人，心术不正！”
陈默脸上适时地露出几分“震惊”和“委屈”，低声说：“刘姐，谢谢您告诉我。我…我跟苏晓冉同志是正当的恋爱关系，见过她家长的。至于吃饭，也就是普通朋友聚会…没想到会被人这样误解。”
他叹了口气，眼神“黯淡”下来，“可能还是我平时做得不够好，让人误会了。”
刘芳大姐一看他这样，母性本能顿时被激发，立刻安慰道：“哎呦，姐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别往心里去，清者自清！就是提醒你留个心眼，最近低调点。”
“嗯！谢谢刘姐！我知道了！”陈默用力点头，眼神“感激”又“坚强”。
等刘大姐走开，陈默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内心疯狂吐槽：“黔驴技穷了吧赵处？就这点手段？造黄谣+酸葡萄+阴谋论？三板斧够老的啊！跟我前世公司里那些宫斗十级选手比，简直是小学生水平，不过…杀伤力确实有，尤其在这年头这单位。”
他目光扫过办公室另一角——赵国庆副处长正拿着一份文件，看似严肃地跟手下科员交代工作，但嘴角那抹极力压抑却仍泄露出来的冷笑，以及偶尔瞥向这边那带着得意和审视的眼神，已经充分说明了谣言的源头所在。
“行，你想玩舆论战，想把我打成‘浮躁张扬、生活腐化’的典型？”陈默心下冷笑，“那哥就给你表演一下，什么叫‘勤奋低调、根正苗红老黄牛’！”
说干就干！
从当天下午开始，综合处的同事们惊讶地发现，陈默同志仿佛变了个人。
他每天第一个到办公室（把自行车蹬得冒火星），抢着用大暖壶给所有同事打满开水（包括赵国庆的杯子），主动承包了办公室的扫地拖地工作（边拖边哼《学习雷锋好榜样》，声音不大，但保证周围人能听见）。
工作中，他更加“谦逊好学”，遇到不懂的（哪怕懂也装不懂），“屁颠屁颠”地跑去请教老同志：“张老师，这个数据口径您帮我把握一下？”
“李工，这个报告格式您看这样写符合要求吗？”
下班铃声一响，他立刻收拾东西（动作麻利但不显慌乱），跟同事礼貌告别：“王哥刘姐我先走了，今天约了去图书馆查点资料，项目报告有个地方还得再抠抠。”
他刻意塑造着一个勤奋、低调、谦逊、有点一根筋、除了工作学习心无旁骛的年轻同志形象。
与流言中那个“生活腐化”、“结交纨绔”的形象形成了巨大反差。
同时，他给苏晓冉打电话的内容也悄然变了风向。
不再是“今天吃了啥”“想我没”，而是：
“晓冉，最近有看到什么好的历史正剧剧本吗？就是那种能展现角色内心复杂性的？”
“话剧《雷雨》人艺最近有复排计划吗？听说那是磨练演技的好机会。”
“对了，你上次说那个乡村教师的项目，有后续了吗？我觉得那种角色特别有生命力。”
电话那头的苏晓冉先是莫名其妙，后来渐渐明白过来，配合着他：“嗯嗯，我正在看一个本子，讲抗战时期女学生的…”
“《雷雨》好像年底有计划，我正想办法联系…”
“乡村教师那个，导演说投资有点问题，但我真想演…”
两人愣是把情侣热线，搞成了业务研讨会。
陈默内心oS：“挺好，一举两得，既营造了‘督促女友追求艺术进步’的正面形象，又真能帮她规划下事业，我真是个天才！”
几天下来，效果显着。
一些原本将信将疑的老同志，看着陈默每天朴实无华、任劳任怨的表现，再对比那些虚无缥缈的流言，心中的天平自然开始倾斜。
“我看小陈不像那种人…”
“就是，谁家生活腐化的天天抢着扫地打水？”
“估计是得罪人了吧…年轻人太出色，容易招嫉恨啊。”
赵国庆明显感觉到风向有些变化，脸色越来越黑，却又无从发作——他总不能跳出来说“陈默扫地是装的！他就是在演戏！”吧？
陈默稳坐钓鱼台，每天继续他的“老黄牛”表演，内心淡定无比：“跟我斗？老子两世为人，啥奇葩没见过？赵处啊，您这手段，还得再练练！”
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独自回到宿舍时，他会想起那个秋晨离别时的柔软触感和那份陌生的依依不舍，嘴角会不自觉地上扬。
“嗯…等这阵风头过了，是得想办法改善一下通讯条件了。”他看着那个砖头一样的bp机，开始认真思考“大哥大”的性价比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