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魂崖,名不虚传。
官道在此处被一座巍峨山崖硬生生截断,只得依山开凿出一条狭窄的险路,一侧是万仞峭壁,一侧是深不见底的幽谷,云雾在谷中翻涌,罡风猎猎,吹得人衣袂狂舞,站立不稳。
萧凡的马车行至此处,速度自然放缓。他坐在车内,闭目养神,但灵台一片清明,对外界的气机感应异常敏锐。就在马车即将驶入最险要的一段崖路时,他猛地睁开了眼睛,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停车。”
云袖立刻勒住马匹,警惕地望向四周。
李清珞感受到气氛不对,紧张地看向萧凡。
萧凡缓缓掀开车帘,目光投向崖路前方。只见在那险路最窄处,一块凸出的巨岩上,静静地站立着一个青衫人影。山风呼啸,却吹不动他丝毫衣角,仿佛他已与这山崖融为一体。他背对着马车,身姿挺拔如松,腰间悬挂着一柄古朴长剑。
虽然未曾回头,但一股无形却磅礴的剑意,已然笼罩了整段崖路,冰冷、纯粹、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前方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起来,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高手。”云袖脸色凝重,手已按在了剑柄上,但她知道,来人的实力远非自己所能企及。
李清珞更是感到呼吸困难,那无形的压力让她心慌意乱。
萧凡神色平静,拍了拍李清珞的手背以示安抚,然后从容地走下马车。他看向那道青衫背影,淡淡道:“阁下在此拦路,意欲何为?”
青衫人缓缓转过身,正是柳听泉。他的面容平静,眼神却如同出鞘的利剑,直刺萧凡:“闻君武功盖世,特来请教。”
没有多余的废话,目的明确——问剑!
萧凡看着他,感受到了对方那纯粹而强大的战意,知道此战不可避免。他点了点头:“既是问剑,那便请。”
他并未动用谢云流所赠的“流光”剑,而是从马车旁取出了自己的随身佩剑——一柄制式精良、却更偏向战场实用的长剑。剑身宽厚,闪烁着寒光,与他军中统帅的身份相符。
柳听泉见萧凡取剑,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但更多的是沸腾的战意。“锃——”一声清越如泉鸣的剑吟响起,“听泉剑”已然出鞘,剑身如一泓秋水,在昏暗的天光下流淌着清冷的光辉。
没有裁判,没有号令。
下一瞬,两人的身影几乎同时动了!
柳听泉的剑,快得超出了肉眼捕捉的极限!只见一道清冷的流光撕裂空气,直刺萧凡咽喉,剑招简单直接,却蕴含着无穷的后招与变化,更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仿佛与这山风、这云雾融为一体,无处不在。
萧凡瞳孔微缩,不敢怠慢,手中长剑疾挥而出,用的是最扎实、最凌厉的军中杀人剑法!没有花哨,没有虚招,每一剑都追求极致的效率与杀伤力!
“叮——!”
双剑第一次交击,发出一声刺耳欲聋的锐鸣,火星四溅!
两人身形一触即分,旋即又以更快的速度碰撞在一起!
刹那间,断魂崖上剑光暴涨!如同两道纠缠的闪电,在狭窄的险路上疯狂碰撞、绞杀!
柳听泉的剑法,灵动缥缈,如云似雾,无孔不入。剑招时而如溪流潺潺,绵密不绝;时而如飞瀑直下,势不可挡;时而又如风中柳絮,难以捉摸。他将剑法的“技”与“意”发挥到了极致,每一剑都直指萧凡剑招中的细微破绽,逼得他不得不全力应对。
萧凡的剑法则大开大合,气势雄浑。他凭借深厚的内力和久经沙场锤炼出的直觉与反应,将战场搏杀的狠辣融入剑法之中。剑风呼啸,如同千军万马奔腾,带着一股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惨烈煞气,往往以攻代守,以命搏命,逼得柳听泉这等精妙剑法也不得不暂避锋芒。
“叮叮当当……”
剑刃碰撞声如同疾风骤雨,连绵不绝,在空旷的山谷间激起层层回音。
两人从崖路这头战至那头,又从空中斗到地面,剑光所过之处,坚硬的岩石被凌厉的剑气划出深深的沟壑,碎石四溅。
一百回合!两百回合!两百五十回合!
两人皆是汗湿衣背,气息微喘,但眼神却愈发锐利,战意愈发高昂!
萧凡心中暗惊,此人的剑法是他生平仅见,精妙绝伦,内力也极为深厚,若非自己实战经验丰富,直觉惊人,恐怕早已落败。而柳听泉心中更是震撼,萧凡的剑法看似不如他精妙,但那股沙场煞气和悍勇无畏的战斗风格,以及深厚如海的内力,竟将他诸多精妙变化都强行压制,打得异常艰难。
三百回合转瞬即过,两人依旧平分秋色,谁也奈何不了谁。但萧凡能感觉到,自己用剑,终究不是最顺手的状态,一些战场上的本能杀招,用剑施展出来,总差了那么一丝圆融和威力。
就在两人气机牵引,准备发起第三百零一次碰撞时,崖顶忽然传来一声清朗的长啸:
“萧先生!接枪!”
只见一道乌光,如同九天坠落的流星,带着凄厉的破空声,自崖顶急速射下,目标直指萧凡!
萧凡闻声,心中一动,听出是谢云流的声音!他毫不犹豫,弃剑后撤,同时身形一旋,右手精准地探出,一把抓住了那道乌光!
入手沉重,冰凉的金属触感传来,那是一杆长枪!枪长一丈二,通体黝黑,不知是何金属打造,枪杆上布满细密的螺旋纹路,增加握持感,枪尖狭长,呈菱形,血槽深邃,闪烁着幽冷的寒光,散发着浓烈的战场杀伐之气!正是名剑山庄珍藏的另一件神兵——破阵枪!此枪并非谢云流所铸,乃是山庄祖上所传,专为战场厮杀打造,重达八八六十四斤,非神力者不能运用自如!
萧凡一枪在手,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
如果说持剑时他像一柄出鞘的利刃,锋芒毕露;那么此刻,他就像一位即将指挥千军万马的统帅,一股横扫六合、睥睨八方的霸道气息轰然爆发!他仿佛与这杆破阵枪融为一体,成为了这片战场绝对的主宰!
柳听泉感受到萧凡气势的惊天变化,脸色首次变得无比凝重。他能感觉到,此时的萧凡,比刚才危险了数倍不止!
“吼!”
萧凡发出一声如同虎啸般的低吼,脚步骤然前踏,地面龟裂!手中破阵枪如同黑龙出洞,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粉碎一切的惨烈气势,直刺柳听泉!没有花哨的技巧,只有速度、力量与角度的完美结合,以及那股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令人心神俱裂的杀意!
“来得好!”柳听泉清啸一声,“听泉剑”幻化出万千剑影,如同编织成一张巨大的剑网,试图以柔克刚,缠绕、卸开这霸道绝伦的一枪。
然而——
“嗤啦!”
破阵枪以绝对的力量,硬生生撕碎了剑网!枪尖与剑身剧烈摩擦,爆发出刺目的火星和令人牙酸的声响!
柳听泉只觉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顺着剑身传来,虎口剧震,险些长剑脱手!他闷哼一声,身形借力向后飘飞,试图拉开距离。
但萧凡岂会给他机会?
长枪在手,他如同回到了熟悉的战场!脚步连环踏出,如影随形,破阵枪化作一道道黑色的闪电,或刺、或扫、或砸、或挑!攻势如同狂风暴雨,连绵不绝,将战场枪法的霸道、凌厉、简洁发挥得淋漓尽致!
“横扫千军!”
枪杆带着呜咽的风声,拦腰扫来,力量磅礴,仿佛真能扫平千军万马!
柳听泉剑尖点地,身形急旋,险之又险地避开,剑气在枪杆上划出一连串火星。
“毒龙出洞!”
枪尖如同拥有了生命,从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骤然刺出,快如闪电,直取柳听泉肋下空门!
柳听泉回剑格挡,“叮”的一声巨响,整个人被震得气血翻涌,连退数步,脸色一阵潮红。
“泰山压顶!”
萧凡腾空而起,双手握枪,以力劈华山之势,狠狠砸下!枪未至,那恐怖的劲风已经压得柳听泉呼吸一滞,脚下岩石出现细密裂纹!
柳听泉不敢硬接,施展绝妙身法,如同柳絮般向旁飘开。
“轰!”破阵枪砸在他刚才立足之处,坚硬的岩石路面被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碎石激射!
形势瞬间逆转!
手持破阵枪的萧凡,简直如同战神附体,将柳听泉彻底压制!他的枪法融合了战场的惨烈与武学的高深,每一击都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和无坚不摧的意志。柳听泉的精妙剑法,在绝对的力量、速度和这种一往无前的战场杀伐之术面前,显得束手束脚,只能凭借高超的身法和剑术勉强支撑、闪避,完全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