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西门冠顶不住压力才跟林立透露了一些事情。
原来整个守望村，乃至还魂崖都被死神监控了起来。上面早就放下话来，若是有人来找傅凰鬼王，不可多言，只管让他们自行来寻。
但这其中缘由，西门冠不是很清楚。他只是隐约感觉到，死神是有意把寻找傅凰鬼王的人引上还魂崖的，而傅凰鬼王很有可能不在那里。
“可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西门冠苦着脸道，“真实情况，也许我的上司宋公暗会知道，他是死神麾下一百零八黑白无常之一。”
“在赤鬼王宴请傅凰鬼王时，他就在还魂崖当差。”
“至于我们这些小鬼差，平日只管自己的本职工作，只要不出大错，上头就不会管我们。当然，我们也没有机会接触上头的人物。很多事情根本无从了解，都是自己揣摩着上头的命令瞎猜。”
“所以，如果你想调查鬼王们真正的下落，你就得去找宋公暗，不过我不建议你用过激的手段，因为所有黑白无常都可以挪用‘九幽索魂’的部分法则，他若发狠，便有源源不断地鬼魂为他所用，你就是业火再多，也奈何不了他。”
林立闻言沉吟了一下，“我只是想寻人，并不想动手，你有没有办法帮我引荐一下？”
“我说兄弟，你这不是硬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西门冠哪里敢做这种事，他是从野鬼一步步爬到如今的位置的，若无意外，他还要在这个位置修炼几百上千年，为了活命出卖上司已经是半只脚踩在悬崖边上了。
如果自己再出面引荐，那他也别等以后被上司清算了，现在直接玩球好了。
林立也不想太过为难他，取出一袋子极品灵石，让他想想办法。
西门冠看看他左手托着业火，又看看他右手托着的灵石，长叹了一口气：“这不是钱的事儿……”
他拿着灵石掂了掂，里面起码有四五千块。
“……都是自家兄弟，我不帮你谁帮你……”
“何况咱俩方才还差点儿做了连襟……”
林立没有理会他的胡言乱语，在得到宋公暗那边常年招人的信息后，直奔还魂崖北边的凉山。
……
凉山孤悬于黄泉以西。
林立一路风驰电掣，转眼便抵达凉山脚下的凉山城。
抬眼望去，一座巍峨得近乎压迫苍穹的巨峰横亘眼前——峰峦之间，竟矗立着一扇高近百丈的城门。
更令人心神俱震的是，那城门本体，赫然是一颗山峦大小的巨型头骨。
岁月在骨上覆盖了厚厚的岩土与草木，远远望去，已与山脉浑然一体。
唯有那深陷的眼窟、洞开的鼻窍与半裂的颌骨，依旧透着令人窒息的森然。
头骨内部，竟依着骨骼的起伏，修筑起重重殿宇。
黑雾缭绕间，隐约可见飞檐斗拱、阴森肃穆，规格远比外城的楼阁高出数阶。
那想必就是西门冠所提的，宋公暗镇守之所。
“这个遗骸是天魔……”林立打量着巨大头骨，心中思索着死神与天魔的关系。
此时的凉山城黑云缭绕。
阵阵阴风在城外发出呜呜厉啸。
一队队浑身缠绕煞气的阴兵，时而凭空浮现，迈着整齐而僵硬的步伐踏入城中。
牛头马面拖着锁链，“哗啦”作响地押送亡魂经过，哀嚎与铁器碰撞声断续传来，更添几分幽冥之地的森冷。
“西门冠说凉山常年缺人，有修为便能谋职，干得好还能得宋公暗接见。”林立隐匿气息，远远打量着那座头骨巨城，心中暗忖，“但混入鬼军牵扯太多……不如看看他身边近处，有没有可乘之机。”
一炷香后。
林立化身的男鬼，出现在了凉山城西南角的“阴司招募处”。
有很多人不知道，九幽之地，虽然遍地都是会法术的鬼魂，但真正意义上能被称作为“鬼修”的鬼，却是万中无一。
一般的鬼物，多半靠怨念戾气本能行动，力量散乱而无章法，上限极低。
而鬼修则不同。
他们拥有修炼之法，可吐纳阴煞、炼魂固魄，掌握御鬼、隐匿、魂刺等诸多神通。不仅能保持灵智清醒，步步为营，更可一路突破至鬼将、鬼王，乃至传说中的鬼帝之境。
正因如此，但凡有些气候的鬼王势力，都对鬼修求贤若渴。
直到版本4.0降临，玩家可以进入九幽之地后，鬼王们的招募对象才逐渐转移。
“都找好自己想要的职位再排队，不要插队抢位，否则哭丧棒伺候！”
招募处前，负责管理队伍的鬼差朗声提醒众鬼。
这里的大部分鬼，都是冲着鬼军卒位而去的。虽然是最底层的职位，但若表现突出，或许能得到上面赏赐的功法，从而踏上鬼修之途，摆脱轮回之苦。
少部分有修为的鬼修，职业选择就丰富得多。
鬼军将领、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判官司吏、巡游鬼差、六案功曹……不同职司，对应不同前程。
林立目光如电，迅速扫过一面面招魂幡上的职缺，最终落在角落处一张略显陈旧的告示上：
宋公暗招马夫五名。
林立经过打探得知，这个职位原本是由五只猕猴鬼担任，因前些时日它们在黄泉岸边放马，突然遭遇黄泉水患，被迫给吉吉公主挡了一部分黄泉水，魂飞魄散。
如今这位子空了出来，顿时引来了不少鬼修与机灵鬼魂的瞩目。
毕竟给宋公暗当马夫，那就相当于给大佬当贴身司机，平日接触的机会多了，手指缝里漏点好处，都够寻常鬼修少奋斗百年。
“只是……”排队等候考核的一个瘦小鬼修挠着头，满脸困惑地嘀咕，“当个马夫，不是会养马就行了吗？怎么还要考‘特长’？这个职位到底要干多少活呀？”
他声音虽低，却让阴气沉沉的队伍瞬间变得更加阴气沉沉。
“还是鬼太多了……”排在林立身后的一只老鬼嘟囔道。
队伍前进得飞快，前面的鬼里十个有九个，几乎一照面就被骂了回来。
那位面试官是位马面鬼，一张长脸上竟打着两团艳红的胭脂，鬓边还歪插着几支珠钗，打扮得颇为惹眼。
它对“马夫”一职挑剔得紧，神色严厉，嗓音粗嘎。
不一会儿，便轮到了林立。
马面鬼抬起眼皮，目光落在他身上，那双铜铃大的鬼眼倏地一亮。它竟捏起嗓子，声音扭出几分羞答答的腔调：
“你……叫什么名字呀？”
“林立。”
“有、有什么特长吗？”
“没有。”
“哇……”马面鬼捧着脸，颊上胭脂更红了几分，“你好有个性，可以通过，直接进去吧。”
简单的对答后，林立面色平淡地走入后方内门。
他身后的老鬼伸长脖子瞧完全程，若有所思地频频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
等轮到他时，老鬼深吸一口阴气，昂首挺胸，迈着沉稳的步子上前。
马面鬼已经恢复了那副冷厉模样，长脸拉得更长：“叫什么？”
“毕马文！”
“有什么特长？”
“没有！”
“出去！”
“不……不是……”老鬼一下子慌了神，鬼体都晃了晃，“我、我和前面那位答案不是一样吗？！”
“嗯？”马面鬼一瞪眼。
老鬼赶忙摆手补充：“我已经是元婴期了，还会炼丹……”
马面鬼眉头拧成疙瘩：“会炼丹去丹房！阴马只吃草，不嚼丹！”
老鬼一阵窘迫。
他思来想去，终于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压低声音道：
“我那里特长……”
马面鬼目光骤然一跳，盯着他看了两秒，随即也压低了粗嘎的嗓子：
“那先跟我过来检查一下。”
……
林立通过面试后，一名管事模样的青面鬼便笑盈盈地凑了上来，领着他朝殿阁深处走去。
穿过几重阴气弥漫的回廊，沿途鬼火森森，偶尔还有几道飘忽的影子擦肩而过。
不多时，一座气势森严的大殿矗立在眼前。
殿门正上方，悬着一块黑沉沉的乌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刻着五个大字——
凉山忠义堂。
字迹筋骨狰狞，隐隐透着一层暗红色的血光，望之令人心头一凛。
大殿里早已聚了几十号身影，一个个阴气缠身、鬼影幢幢。
显然，这些都是和林立一样，刚从各处考核中筛出来的新鬼，即将被划入宋公暗麾下当差。
领路的青面鬼领着众人继续往里走，沿途呼喝声、招呼声此起彼伏，听起来这地方的“同事关系”倒是热络得很。
穿过两重殿门，前方高台之上，斜坐着一道身影。
那人身形瘦削，面黑唇肥，眉眼间透着股阴邪之气，正是宋公暗。
见众鬼进来，他嘴角一扬，似笑非笑：“哟，新来的弟兄们怎么都绷着个脸，是对我们凉山有什么顾虑吗？”
领路的青面鬼赶紧赔笑：“那哪能啊，大家只不过是仰慕大人威仪，一时紧张罢了。”
宋公暗听罢，歪嘴一笑，显然很是受用：“紧张什么！既然进了我凉山忠义堂，那就是自家兄弟，别整那些虚礼！来呀，上碗！”
话音刚落，就有手下端上几口大碗。其中一碗盛着乳白色的酒液，其余皆空。
林立正琢磨这是要唱哪出，就见宋公暗大喇喇起身，伸出左手食指，长长的指甲如利刃一般往自己右手腕上一划。
嗤！
鲜血涌出，汩汩流入碗中，转眼就把那碗酒染成一片暗红。
“今日入我凉山，便歃血为盟！往后都是过命的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宋公暗声调拔高，颇有几分江湖豪情。
林立眼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
凉山好汉是吧……
难怪好端端的宫殿取名字叫什么忠义堂。
不过这歃血也太实诚了，这哪是酒里掺血，根本是血里勾了点酒。
看上去稠得像是勾了芡。
台下众鬼见状，纷纷运转阴气，化出肉身实体，依次上前割腕滴血。
林立顿时明白。
这是歃血为盟不止是笼络人心，更是要验明众鬼的修为。毕竟能在九幽化出肉身的，至少也得是元婴以上的鬼修。
林立本身是人族，肉身自然是现成的，倒不必装。
可自己的血灵气太盛，滴进去怕不是给这群鬼修加餐。
他心念一动，悄然从白骨毒潭引出一缕毒血，混入碗中。
反正都是鬼，应该……不怕毒蘑菇吧？
宋公暗将那一大碗“血酒”分倒入几只小碗，自己率先端起，朗声道：“弟兄们，干了！”
说罢仰头一饮而尽，豪气干云。
台下众鬼受这气氛所染，纷纷举碗呼应，殿内一时呼喝震天。
“哈哈哈！”宋公暗一抹嘴，身形一晃又坐回椅上，声音陡然转沉，“前日死神大人下达命令，九幽即将有一场大战！届时我死神麾下一百零八军团要全军尽出，届时便是诸位兄弟挣前程的好时候！”
“愿为死神大人效死！”众鬼齐声顿首。
歃血仪式既毕，宋公暗随意一挥手：“既如此，大家就先散了吧，都去熟悉熟悉自己的本职工作。稍后我会给你们派个任务试一试水准，弟兄们务必要好好表现。”
“是！”
“……”
混到宋公暗身边，比林立预想的要简单。
不过现在鬼多眼杂，不便动手。
就在林立思考如何接近宋公暗时，领路的青面鬼道：“大家都跟我来，我先领你们认认路、熟悉一下工作。”
“待会儿完事后，你们可以到处转转，但别往无常大人那边凑。”
“等你们的任务下来，做得好的，自然会有机会见到无常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