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星罡毫不犹豫地闪身离开酒馆，灵力全开，如一道残影般向碧月城外疾遁。
什么财富、地位、苦心经营多年的基业？
跟命比起来，屁都不是。
被他安插在暗处的帮众全都懵了，压根搞不清帮主这是在演哪一出。
直到一口气冲出百里之外，冷星罡才敢稍缓脚步，喘着粗气回头望了一眼。
碧月城的轮廓早已隐入夜色。
他心中仍有些恍惚。
他心头仍阵阵发寒。
“那林立……真就这么让我走了？”
他对我就这么没有戒心吗……
就在他心神不宁之际，一个冰冷熟悉的声音自前方黑暗中响起：
“当然不可能，父亲。”
冷星罡猛地抬头，瞳孔骤缩。
只见冷凝霜缓步从阴影中走出，一袭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她身后，天龙帮四堂主默然矗立，而冷星罡那两位美艳夫人则站在更后面，眼神冷得像冰。
“霜儿？你们……”冷星罡话音未落，七夫人便咬牙切齿地打断，
“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大难临头就把我们全扔下当替死鬼？”她手中长剑嗡鸣，杀意凛然。
四堂主迈前一步，声音低沉：“帮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道理我们都懂。但弟兄们跟你打拼这么多年，你逃命时连声招呼都不打，是不是太不地道了？”
冷凝霜手腕一抖，长鞭如毒蛇般滑入掌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不必多说。林立跟我约定，只要我们没有参与捕杀散修，再将冷星罡带回去……就可免我们一死。”
冷星罡急声道：“你们真信他？！就不怕他借刀杀人、过河拆桥吗！”
“如果不怕，我们早就各自逃命去了。”冷凝霜语气凛冽，“你以为他给我们的这个机会，是选择题吗？”
说着，冷凝霜手腕一抖，长鞭如蛇般滑入掌心。
“行了，时间不多，父亲，就让女儿看看你这年有没有长进。”
……
此时酒馆内，一众玩家仍对冷星罡的逃脱耿耿于怀。
“大师兄，真就这么放他走了？”
“他今晚虽然没对我们下手，可跟留仙宫那帮人混在一起，能是什么善茬？”
“万一他之后继续追杀散修，我们岂不是放虎归山？”
林立听着几人议论，微微一笑：“那你们觉得，怎样处理更合适？”
“杀了他！”【求导哥】毫不犹豫地接话。
“直接杀不太妥，应该先抓起来审个清楚！”【风吹屁屁凉】跟上。
“对，要是他负隅顽抗，就上手段，不怕他不招！”【猪猫猫】一脸认真地补充。
林立却轻轻摇头，反问道：“那在你们看来，正道与邪道，根本区别在哪里？”
“邪道杀人不眨眼？”
“邪道折磨人的方式又毒又狠，还没人性？”
“邪道大多情绪极端，说翻脸就翻脸，动不动就害人？”
一旁的聂不凡与柳儒言闻言，不由微微摇头。
林立淡淡一笑，说道：“杀戮与残忍，并非正邪之分的根本。正道惩恶扬善，也难免沾血。更何况，正道中人亦非圣贤，也会有怨、有怒、有想报复的时候。”
“至于易怒、情绪不稳，那更多是个人心性问题。许多正道修士脾气古怪、不近人情，相处起来也未必舒服。”
他话锋一转，语气渐沉：
“但真正的正道之士，纵使性格再怪、情绪再差、报复心再强，也始终守着一条线：不滥杀无辜、不诬陷好人、不违本心、不欺弱小、不负大义。”
“而邪道，为达目的可不择手段。他们没有底线。”
所以说，正邪之间，真正的区别就在于是否还有底线。
林立看向仍面露困惑的几人，继续解释道：
“我虽肯定冷星罡绝非善类，但在证据链尚未完整之前，只能先放他走。”
“不过你们不必担心。”
“放他走，恰恰是补齐证据链的最后一环。”
“他不逃，天龙帮铁板一块；他一逃，人心自散。到那时，便是他自取灭亡之刻。”
【风吹屁屁凉】仍有些犹豫：“道理我都懂，但是就这么放他走了，如果他趁这机会再害人……那我们岂不是……？”
林立闻言，轻轻一笑。
“放心吧，他现在自顾不暇……没空找散修的麻烦了。”
嗯？
什么意思？
玩家们闻言，有些没听明白。
大师兄是说，这个人跑了之后会遇上麻烦吗？还是说大师兄已经准备好了后手？
与玩家们不同，柳儒言心中更担心的是那些被抓走的散修。
“我先前潜入留仙宫时偷听到，他们每抓一名散修，都要用九幽业火在他们的神魂上打下烙印。等到把他们的价值榨干，就会被当作祭品……用来请神。”
柳儒言的话让聂不凡的脸色阴沉。
他已经从大师兄那里得知了留仙宫与神降宗的渊源。
虽说神降宗已在两万年前覆灭，可这个宗门当年供奉的仙神众多，谁也不敢说其中有没有人还掌握着神降秘法。
如今天地生变，留仙宫突然倒行逆施，极有可能是被神降宗的余孽，或是知晓内情之人，以利相诱。
否则，凭着碧月留仙阵每日吸引来的修士，留仙宫根本不至于穷凶极恶到这种地步。
聂不凡困惑地问道：“到底是什么样的诱惑，能让他们宁可重蹈神降宗的覆辙，也要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林立沉声道：“也许最初的诱惑并不大，只是他们一旦开始，就再也停不下来。就像人血丹的诱惑一样——最初那些抓捕散修的留仙宫修士，本也只是针对杀人炼丹的邪修，想让他们也尝尝被炼化的滋味。”
“可后来，他们通过献祭邪修所获得的力量越来越强，方式也越来越容易。一旦跨过了最初的底线，之后就一次比一次更轻易，再也回不了头。”
“在各种因素的交织之下，留仙宫逐渐放松了底线，最终将所有的散修……都视作了祭品材料。”
这也是苍境之中，许多曾以正道自居的宗门最终走向堕落的共同轨迹。
起初只是底线稍稍松动，之后，便一路坠落，再无法回头。
这一切，都与每个宗门的教育理念息息相关。
就拿留仙宫来说：当年碧月仙子虽从神降宗的魔爪中逃脱，仍然修习其法，却去芜存菁、改邪为正，更创立留仙宫，教诲后人秉持善念、持心向上。
可她毕竟深受神降宗之害，道途又异常艰难，性格中难免偏重手段和慕强……
她的性情影响了择徒标准，也影响了她教导传人的方式。
徒弟影响徒孙，一代传一代。
两万年下来，留仙宫弟子大多底线灵活，在遭受重大危机时，不向内求，反而满心满眼期望得到仙神的帮助，而这些，就是导致他们堕落的根本原因。
因此，林立认为数万年前那些剿灭神降宗的前辈做错了一件事。
他们当初发善心放走那批被神降宗强行逼迫修炼子功法的人太不严谨了。
如果打算放他们一条生路，就应该帮助他们走向正确的道路。
换句话说，前辈们的善后教育工作没做到位。
如今再说这些也为时已晚。留仙宫已然堕落，林立也只能将此事作为案例，编纂成书，以警示后人。
尤其是那些曾被留仙宫拉拢的门派，大多也已显露出堕落的迹象。
接下来，林立打算以留仙宫为引，将“正邪对立”的1.0版本彻底推至台前，一举清除这股蔓延的堕落之势。
毕竟版本更新在即，他必须赶在在玩家离开之前肃清混乱，然后积蓄力量，应对那场即将到来的天魔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