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队长，前面就是乱石坡了。”
赵铁柱压低了声音指着前方一片怪石嶙峋的山谷入口，
“穿过这片乱石坡再翻过两道山梁就是兵工厂所在的葫芦峪。”
王锋点了点头，他的鹰眼如同扫描仪般，快速扫过这片看似荒凉的山谷。
夜色如墨，只有几颗惨淡的星辰挂在天上。
他带领的这支混编小队，已经在这片崎岖的山路上潜行了，足足三个小时。
队伍里除了他自己、断臂的老鹰和上蹿下跳的猴子，剩下的就是赵铁柱和他那两个同样精干的八路军战士——二愣子和小石头。
红姐和山鸡则留在了根据地，负责照顾兰和分析可能的情报。
“都小心点！”赵铁柱叮嘱道，“这乱石坡邪门得很！以前闹过土匪，后来又被鬼子清过几次，地形复杂到处都是陷阱！”
“陷阱？”猴子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亮了，“啥陷阱？让俺瞅瞅！”
“你他娘的给老子老实点！”王锋低喝一声，瞪了猴子一眼，“这次是侦察！不是让你来排雷的！”
猴子讪讪地缩了缩脖子。
王锋打了个手势，小队立刻呈战斗队形。
以王锋和赵铁柱为尖兵，猴子居中策应，老鹰和两名八路军战士断后，如同几道无声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乱石坡那光怪陆离的阴影之中。
乱石坡果然名不虚传。
巨大的岩石奇形怪状，如同蛰伏的怪兽。
地面上布满了碎石和荆棘，一不小心就会发出声响。
更要命的是，这里几乎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植被作为掩护。
小队只能依靠岩石的阴影和夜晚的掩护，一点点地向前挪动。
王锋的神经始终紧绷着。
他的鹰眼如同最高精度的探测器，不断地扫描着周围三百六十度的环境。
突然！
王锋猛地抬起了手！
小队成员瞬间定格！
“怎么了队长？”赵铁柱紧张地问道，他也立刻举起了手中的老套筒。
王锋没有说话，他只是缓缓地抬起手，指向了右前方一块如同卧牛般的巨大岩石顶部。
那里有东西。
赵铁柱眯着眼仔细看了半天，除了黑漆漆的岩石什么也没看到。
“王队长你是不是……”
嘘！王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九七式步枪。
他闭上了左眼。
右眼那如同鹰隼般的瞳孔，在黑暗中骤然收缩！
他在看。
看那块岩石顶部，那极其细微的不自然的痕迹。
——一块被踩踏过的新鲜苔藓。
——一根只有几毫米长的灰色的棉线。
——以及空气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劣质烟草的味道。
观察哨。
王锋缓缓地吐出了三个字。
而且不是我们的人。
赵铁柱的心猛地一沉！
八路军的观察哨，绝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痕迹！
更不会在潜伏时抽烟！
“鬼子？！”
“不像。”王锋摇了摇头，“更像是……便衣。”
“有几个人？”
“至少两个。”王锋判断道，“一个观察一个掩护。而且他们刚刚离开不久。”
“妈的！”赵铁柱低声咒骂道，“难道我们暴露了？！”
“不像。”王锋再次摇头，“他们离开的方向是兵工厂那边。更像是……例行巡逻或者交接班。”
“那我们还往前走吗？”猴子有些紧张地问道。
“走！”王锋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而且要更快！”
既然已经有狼在附近活动了。
说明我们离兔子窝不远了！
……
小队加快了速度，更加小心翼翼地穿越了乱石坡。
翻过两道山梁后，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如同葫芦般口小肚大的隐蔽山谷，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山谷的入口处设置了明暗两道哨卡，火力交叉易守难攻。
而在山谷的深处，隐约可见几个冒着黑烟的烟囱，和影影绰绰的厂房轮廓。
那里就是八路军晋察冀军区的心脏之一——葫芦峪兵工厂！
“乖乖！这地方藏得可真够深的！”猴子咋舌道。
“这还只是外围。”赵铁柱低声说道，“进了谷口里面还有三道关卡！仓库和车间更是重点防御！别说鬼子就是一只苍蝇想飞进去都难！”
“那之前的破坏和暗杀是怎么回事？”老鹰皱着眉问道。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赵铁柱的脸上也充满了困惑，“按理说，防御如此严密敌人根本不可能渗透进来。除非……”
有内鬼。
王锋替他说出了后面的话。
“嗯。”赵铁柱沉重地点了点头。
“先进去看看再说。”王锋说道，“赵排长你负责和哨卡交涉。我们几个装作是你的兵。”
“明白！”
……
进入兵工厂的过程异常顺利。
赵铁柱显然是这里的熟面孔，哨卡的战士们看到他都热情地打着招呼。
对于王锋这几个陌生面孔，虽然有些好奇，但在赵铁柱分区派来加强防御的解释下，也没有过多盘问。
进入山谷后，王锋才真正体会到，这个兵工厂的规模和不易。
与其说是工厂，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手工作坊聚落。
几十个依山而建的简陋厂房和窑洞里，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
有的工人在砸铁。
有的在锉零件。
有的在熬制火药。
有的在组装枪支……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味铁锈味和汗臭味。
条件极其简陋设备极其落后。
但每一个工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激情！
他们在用自己的双手，为前线的战士们打造着复仇的武器！
王锋看着眼前这热火朝天的景象，心中再次受到了触动。
这就是八路军能在敌后坚持下来的原因吗？
“王队长。”赵铁柱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处相对安静的成品仓库附近，“这里就是上次被换了哑火引信的手榴弹仓库。”
王锋点了点头，他的鹰眼，开始仔细地观察着仓库周围的环境。
仓库的守卫确实很严密。
门口有两个抱着老套筒的战士站岗。
仓库的顶部还有一个了望哨。
似乎无懈可击。
“王队长看出什么问题了吗？”赵铁柱问道。
守卫太死了。
王锋缓缓地说道。
“死？”
“对。”王锋指了指门口那两个站得笔直的哨兵，“他们站得太标准了。像两根木桩。”
“这……这有什么问题吗？”赵铁柱不解。
“问题大了。”王锋冷笑一声，“真正的警戒是动的。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而不是站在这里当靶子。”
“还有。”王锋又指向了仓库侧面一处不起眼的柴草堆，“那里有人活动的痕迹。而且是新的。”
赵铁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柴草堆下面露出了半截被踩扁的烟头！
“妈的！”赵铁柱的脸瞬间涨红了！“这是谁干的？！老子毙了他！”
在军火库旁边抽烟！
这简直是找死！
“先别声张。”王锋拦住了他，“这个烟头有问题。”
“什么问题？”
“这不是我们根据地常见的旱烟。”王锋将那半截烟头捡了起来，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这是……洋烟。而且是骆驼牌的。”
“骆驼牌？！”赵铁柱一愣，“那不是……鬼子军官才抽的烟吗？！”
看来。
王锋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我们的内鬼级别还不低啊。
“走！去别处看看！”
……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
王锋带领着小队，几乎转遍了整个兵工厂。
他又发现了几处疑点。
比如负责维修机器的那个老师傅，手上的老茧不像是钳工倒像是……常年握枪留下的？
比如管理火药库的那个老保管员，走路的姿势有些别扭似乎受过伤？
比如几个负责运输的民夫，看人的眼神总是躲躲闪闪……
线索越来越多。
但也越来越乱。
似乎每个人都有嫌疑。
“妈的！这他娘的到底谁是内鬼？！”猴子烦躁地抓着脑袋。
“别急。”王锋依旧冷静，“内鬼藏得越深，说明他图谋的越大。”
“他一定会再动手的。”
“我们只需要……”
“小心！”
突然！
王锋的鹰眼猛地一缩！
他一把将身旁的赵铁柱扑倒在地！
嗖——！
几乎在同时！
一颗带着消音器的子弹，擦着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打入了泥土之中！
狙击手！
老鹰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他猛地朝着子弹射来的方向举起了汉阳造！
但是！
对方的速度更快！
砰！砰！砰！
三声沉闷的枪响！
从山谷侧面一处极其隐蔽的灌木丛中传来！
子弹如同毒蛇一般精准地射向了小队成员！
噗嗤！
小石头惨叫一声，大腿中弹倒在了地上！
“隐蔽！”
王锋怒吼一声，和小队成员迅速滚到了旁边的掩体后面！
“妈的！是鬼子！”赵铁柱红着眼举起了老套筒！“干死这帮狗娘养的！”
“别冲动！”王锋按住了他！“对方有备而来！火力很猛！”
他探出头，飞快地扫了一眼！
只见五六个穿着八路军军装，但动作矫健配合默契的便衣，正端着mp18冲锋枪朝着他们包抄了过来！
而在他们的后方，那个狙击手还在不断地点射！
是鬼子的特种小队！
王锋瞬间判断出来！
他们暴露了！
“猴子！炸他们狗娘养的！”
“没……没炸药了！”猴子哭丧着脸，“刚才都用光了！”
操！王锋暗骂一声！
“老鹰！”
“在！”
“看到那个狙击手了吗？！”
“看到了！九点钟方向！距离三百米！”老鹰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队长！看俺的！”
砰！
老鹰用他那只完好的左手，稳稳地打出了一枪！
三百米外！
灌木丛中传来了一声闷哼！
狙击手被干掉了！
漂亮！王锋赞了一句！
“赵排长！二愣子！”
“到！”
“掩护！我们撤！”
“是！”
赵铁柱和二愣子，立刻用火力压制住了那几个冲上来的便衣！
王锋则一把背起了受伤的小石头！
“走！”
小队开始交替掩护，朝着山谷外撤退！
“八嘎！别让他们跑了！”
那些便衣紧追不舍！
双方在崎岖的山路上，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追逐战！
王锋凭借着他那神乎其技的枪法，不断地射杀着追上来的敌人！
但对方人多势众火力又猛！
他们一时间也难以摆脱！
噗嗤！
突然！
二愣子惨叫一声，胸口中弹倒了下去！
“二愣子！”赵铁柱目眦欲裂！
“别管他！快走！”王锋嘶吼道！
他知道一旦停下他们都得死！
终于！
在付出了二愣子牺牲，小石头重伤的代价后！
他们艰难地冲出了山谷！
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
半小时后。
王锋等人回到了临时的藏身点一个废弃的煤窑。
气氛一片死寂。
赵铁柱蹲在角落，双拳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脸上满是悲痛与自责，二愣子是为了掩护他才中弹牺牲的。
小石头躺在地上，因为失血过多昏迷不醒。
王锋默默地检查着缴获来的武器。
突然！
他的手一顿！
他从一个被他击毙的便衣身上，摸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张被鲜血浸透的草图！
草图上潦草地画着兵工厂的地形。
并且用一个红色的叉，标记了一个位置！
——赫然是兵工厂的通风管道口！
内奸……王锋看着这张草图眼中寒芒爆射！
还是……敌人的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