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红星二队的红薯干加工点就飘起了甜香。
林星蹲在竹筛前,指尖捻起一块半干的薯干。
凑到鼻尖轻嗅,甜香里掺了丝极淡的、类似霉味的气息,不仔细闻根本察觉不到。
她心里一沉,把薯干放回筛子,指腹在掌心搓了搓,残留的触感比平时糙了些,像是沾了层细粉。
“星丫头,发啥愣呢?”
周叔扛着半袋新切好的红薯块过来,袋子蹭过竹架发出“哗啦”声。
“这批红薯是昨天从后山挖的,个头大、糖分足,晒出来的薯干肯定能卖好价钱。”
林星回过神,勉强笑了笑。
“周叔,这批红薯洗干净了吗?我刚才闻着,好像有点怪味。”
周叔愣了一下,拿起一块生红薯闻了闻,又捏了捏筛子里的半干薯干,疑惑地摇头。
“没怪味啊,甜得很,是不是你昨晚没睡好,鼻子犯迷糊了?”
春杏也凑过来,抓起一块薯干咬了一小口,嚼得香甜。
“就是嘛星姐,比上批还甜呢!你看王婶他们都开始装袋了,再过俩小时,供销社的车就来拉货了。”
林星看着春杏满足的笑脸,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昨晚陆霆骁从联防队回来,脸色阴沉得吓人。
孙老三被抓后就闭紧了嘴,不管怎么审,只说自己是受雇于人。
连刘老板的具体模样都不肯描述。
今早凌晨还在牢里“不小心”摔了一跤,磕破了头,现在昏昏沉沉的,更问不出东西。
她低头看着竹筛里的薯干,琥珀色的外皮泛着温润的光。
和平时没两样,可那丝若有若无的怪味,像根细刺扎在她心里。
刘老板在暗处盯着,孙老三又嘴硬,现在唯一的突破口,就是这批即将送出去的红薯干,他说的“料”,会不会已经加进去了?
“星姐,你咋脸色这么白?”
春杏注意到她的不对劲,伸手碰了碰她的胳膊。
“是不是昨天受了惊,身子不舒服?要不你先回家歇着,这里有我和周叔呢。”
“不用,我没事。”
林星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目光扫过加工点的角落。
昨晚陆霆骁,特意让村里的年轻小伙在周围守了一夜。
没发现可疑人员,可加工点的门是今早周叔和王婶一起开的,钥匙只有他们三个有,刘老板的人是怎么进来加料的?
正琢磨着,村口传来了自行车铃声,是公社供销社的张主任。
他没骑车,而是坐了辆供销社的三轮货车来的,车还没停稳,就急急忙忙跳下来。
“林星同志、陆支书呢?我有急事找你们。”
“张主任,您咋来了?”
林星迎上去,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供销社那边出问题了?
张主任抹了把额头的汗,拉着她往旁边走了两步,压低声音。
“昨晚县城供销社收了邻村送的红薯干,今早有顾客买了吃,说肚子疼、恶心,现在已经送县医院了,我听他们说,那红薯干的味道和你们队的很像,特意来提醒你们,赶紧检查检查你们的货,别出岔子。”
林星的心脏瞬间揪紧,果然是红薯干的问题,她立刻转身对周叔喊。
“周叔,先别装袋了,把所有筛子,和已经装袋的红薯干都搬到空屋里,暂时别往外送。”
周叔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她脸色凝重,立刻招呼社员们行动。
春杏也慌了,拉着林星的袖子。
“星姐,咋了?真出问题了?”
“还不确定,但邻村的红薯干吃坏了人,咱们得谨慎点。”
林星话音刚落,就看见陆霆骁从村外跑回来。
裤脚沾着泥,显然是刚从联防队赶回来,他看到张主任,又看了看忙乱的社员,立刻皱起眉。
“出什么事了?”
林星把张主任的话,和自己发现的怪味说了一遍,陆霆骁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走到竹筛前拿起一块薯干,凑近闻了闻,又用指甲刮了点表皮的细粉,放在指尖捻了捻。
“这不是霉味,是滑石粉,还有点硫磺的味道,刘老板是想让咱们的红薯干吃坏肚子,毁了加工点的名声。”
“滑石粉?硫磺?”张主任吓了一跳。
“这可是要出人命的,还好你们没送出去,不然不仅社员们的心血白费,你们队的名声也全毁了。”
陆霆骁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孙老三肯定知道怎么加的料,我现在就去联防队,就算他不说话,我也得问出点东西来。”
“我跟你一起去。”林星拉住他。
“孙老三是冲着我来的,说不定我去了,他能开口。”
陆霆骁犹豫了一下,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
“好,但你待在外面,别进去,我怕他狗急跳墙伤了你。”
两人跟着张主任的三轮车往公社赶。
路上林星一直在想,邻村的红薯干为什么会出问题?
难道刘老板不止针对红星二队,还想毁了整个公社的红薯干生意?还是说,邻村的加工点也和刘老板有牵扯?
到了联防队,牢门打开的时候,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孙老三躺在木板床上,额头上缠着纱布,脸色苍白。
看到陆霆骁和林星进来,眼里闪过一丝阴狠,随即又闭上了眼,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孙老三,我知道你是刘老板的人。”林星站在牢门外,声音平静却带着力量。
“你以为你不说,刘老板就会保你?他连自己的手下都能不管不顾,你觉得他会管你的死活?”
孙老三的眼皮动了动,没说话。
林星继续说。
“昨天在仓库,你说我前世坏了你们的好事,那你应该知道,我父母是怎么死的,刘老板利用你,不过是因为你恨我们,可你有没有想过,等他利用完你,你和你家里人,都会变成下一个我父母。”
提到“家里人”,孙老三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猛地睁开眼,恶狠狠地盯着林星。
“别拿我家人说事,刘老板说了,只要我扛过去,他会照顾我娘和我娃。”
“照顾?”陆霆骁冷笑一声。
“你娘住在城郊的破庙里,你娃连件像样的棉袄都没有,这就是他说的照顾?我已经让人去接你娘和你娃了,现在就在公社的招待所,要是你再嘴硬,你就等着给他们收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