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律堂那沉重的大门在身后阖上，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门外阳光正好，金灿灿地铺满了执法峰的白玉广场，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沈月眯了眯眼，深吸了一口峰顶清冽却自由的空气，将那殿内的污浊与压抑尽数吐出。
好了，戏演完了，该谢幕退场了。
沈月摸了摸袖子里那枚即将作废的玄天宗亲传弟子玉牌，嘴角极轻快地勾了一下，又迅速压下。
现在还不是笑的时候，得把“伤心欲绝、迫不得已离宗”的苦情戏码唱到底。
沈月低着头，加快脚步，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穿过广场，无视了沿途那些或同情、或鄙夷、或纯粹看热闹的目光。
直到拐进通往清枢峰的下山石阶，周遭视线稀疏起来，她才稍稍放缓了步子。
清枢峰，沈月住了五十年的地方，一草一木都熟悉得令人厌烦。
她的住处在后山最偏僻的角落，一座简陋得几乎可以被称为柴房的小木屋。
也好，省得再跟那些“亲爱的”师弟师妹们打照面。
推开门，屋内依旧是她离开时的样子，冷清，简陋，一无所有。
哦，还是有点东西的。
沈月走到墙角，踢开那个磨得发亮的旧蒲团，露出下面一块松动的石板。
她费力地撬开石板，从里面掏出一个灰扑扑、毫不起眼的低级储物袋。
掂了掂分量，还好，没人动过。
也是，她那两个“好师弟”和“好师妹”眼界高着呢，哪看得上她这穷酸大师姐的破烂儿。
他们大概以为，克扣她的丹药、抢走她的灵草，就已经把她榨干了吧？
沈月嗤笑一声，拍了拍储物袋上的灰。
这可是她省吃俭用、偷偷摸摸攒了多年的家当！虽然在外人看来可能寒碜得可怜，但却是她未来安身立命的根本。
几块下品灵石，几瓶最基础的疗伤和回气丹药，几套换洗的粗布衣裳，一把锈迹斑斑但异常坚韧的匕首（据说是师尊早年随手给的），还有几本她倒背如流的基础功法秘籍。
哦，对了，还有一小包她自制的、味道呛人的驱虫粉，以及——她从一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来——几块硬得能崩掉牙的干粮饼子。
完美！穷游标配！
沈月毫不留恋地将那身代表清枢峰内门身份的浅青色弟子服脱下，扔在地上，甚至还嫌弃地踩了两脚。然后利落地换上一套半旧的灰色粗布麻衣，将长发用一根木簪随意绾起。
对着那面破铜镜照了照。嗯，面色蜡黄，眼神黯淡，活脱脱一个营养不良、前途无望的底层散修模样。
非常棒！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沈月将储物袋仔细塞进怀里，最后环视了一圈这个困了她五十年的牢笼，没有丝毫留恋，转身干脆利落地锁上门——虽然这破锁防君子不防小人，但仪式感要有。
下山的路，她走得轻快，几乎要哼起小调。
沿途遇到几个相熟的外门弟子，对方似乎想上前安慰几句，却被她这近乎“欢快”的步调弄得一愣，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当她是受刺激过度，疯了。
沈月才懒得理会他们的眼神。她只觉得浑身轻松，每一个毛孔都在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去他的大师姐责任！去他的师门情谊！去他的忍辱负重！
前世她就是被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捆住了手脚，磨平了棱角，最终憋屈地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这一世，她沈月只想为自己而活！怎么痛快怎么来！
走到山门处的杂物殿，办理离宗手续的执事弟子用一种混合着怜悯和轻蔑的眼神看着她，效率极快地收回了她的身份玉牌，在一个厚厚的名册上划掉了她的名字。
“好了，沈……呃，道友，从此你与玄天宗再无瓜葛。”那弟子将一枚代表已离宗的普通木牌递给她，语气公事公办。
沈月接过那枚轻飘飘的木牌，指尖在上面摩挲了一下。
再无瓜葛？
她心里冷笑。账还没算清呢，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这只是暂时告别，可不是永别。
她面上却适时地流露出几分黯然和不舍，对着那执事弟子微微躬身，声音低落：“多谢师兄……多年照拂。”
演完最后一场，沈月转身，毫不迟疑地踏出了玄天宗那巍峨高大的山门。
当身后那巨大的山门石牌坊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云雾缭绕的山峦之中时，沈月站在一条僻静的官道上，终于忍不住，张开双臂，仰头对着湛蓝的天空，长长地、无比畅快地呼出了一口气！
“啊——自由的味道！”
她甚至原地转了两个圈，裙摆飞扬，带起地上的几片落叶。
没有无处不在的监视和比较，没有时刻需要维持的大师姐体面，没有那两个糟心师弟和绿茶师妹的添堵！世界如此美好！
兴奋劲过后，沈月慢慢冷静下来。
她环顾四周，青山绿水，鸟语花香，前路茫茫。
好了，沈月，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你一个炼气期大圆满的小渣渣，放在修仙界底层，随便来个打劫的都能把你摁死。
当务之急，是找个安全的地方，规划一下未来路线。
玄天宗附近是不能待了，保不齐许玉娇那朵黑心莲还想“斩草除根”。得找个远离这是非之地，但又不能太荒凉、多少有点修炼资源的地方苟起来。
既然要苟起来，那就要修炼资源，不如先把前世那些历练过的秘境和资源收取一些，不然可就对不起自己重生的优势了，打定主意，沈月只觉得前途都光明了不少。
她拍了拍脸颊，给自己打气：“加油！沈月！从现在起，你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废柴大师姐了！你是……嗯……未来要拳打绿茶脚踹渣男、威震修仙界的沈月！”
好吧，名字有点长，但气势不能输！
她辨认了一下方向，那就先去离玄天宗不远的北边，在那里她得到过一株五阶的火灵果，刚好可以服用冲击筑基，打定主意沈月迈开步子，沿着官道大步向前。
脚步轻快，身影坚定。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单薄却充满了蓬勃的生机。
离了笼的雀儿，终要飞向属于自己的广阔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