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道刻印在天地规则之上的伤痕。是一个几近消亡时,遗留了万年的……哀鸣。”
黑猫的话,如同最沉重的枷锁,套在了徐璃音和楚元珩的心上。他们站在城郊的夜色中,望着那个遥远而漆黑的方向,心中再无半分探寻秘宝的兴奋,只剩下一种即将触摸一段悲壮历史的压抑。
“璃音,”楚元珩的声音有些干涩,“一个种族的灭绝之地……其中蕴含的怨念和悲伤,恐怕非同小可。我们……”
“我必须去。”徐璃音打断了他,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决心,“赤焰凰是我的一部分。它的过去,就是我的过去。我不能,也无法逃避。”
她转过头,那双异色的红瞳在月光下,倒映着楚元珩担忧的脸庞。“放心,我不会被悲伤吞噬。我只是……想去看看,它曾经的家。”
看着她眼中的决然,楚元珩知道,任何劝阻都是徒劳的。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好,我陪你。”
两人不再多言,身形一晃,如同两道闪入夜幕的幽影,朝着赤焰凰指引的方向,疾驰而去。
那是一片被彻底烧毁的庄园废墟。
当他们根据指引,来到这片位于城郊山麓的区域时,无不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这里没有怨魂,没有瘴气,只有一片死寂。方圆数里之内,大地呈现出一种被烈火焚烧过度的、晶亮的焦黑色,寸草不生。残破的断壁残垣,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惨烈。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仿佛永远也无法散去的焦糊味。更奇怪的是,明明是深夜,这里的温度,却比城中要高上许多。
就在徐璃音踏入那片焦黑土地的瞬间,她的眼前,轰然一变!
周围的废墟、夜色、明月,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冲天的火光和无尽的哀嚎!
她看到了一场惨烈到极致的大火。无数身着华服的人在火海中挣扎、哭喊,天空中,一道道带着腐蚀性黑气的能量洪流,如同雨点般落下!
而在那末日般的景象中央,幼年的赤焰凰,正拼尽全力地张开双翼,形成一个巨大的护罩,将一缕小女孩的残魂,牢牢地护在身下。
赤焰凰的身体,正不断地被侵蚀,光芒渐逝。它在用自己最后的本源真火,去阻挡小女孩的灵魂消散。
那女孩……
徐璃音的心,狠狠一震。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个被凤凰用生命守护的女孩,就是年幼时的自己!
……
此时,客栈的房间内。
正在焦急等待的苏清夙,看到一直趴在桌上打盹的黑猫,突然站了起来。它走到窗边,望着城郊的方向,那双碧绿的竖瞳中,闪烁着一种复杂难明的光芒。
“前辈,璃音姐姐和楚元珩他们,不会有事吧?”苏清夙担忧地问道。
“有事?或者没事?”黑猫的声音幽幽响起,“命运的线,已经开始收束了。有些事,是躲不掉的。”
它顿了顿,用一种近乎于自言自语的语气,低声说道:“赤焰和玄霆,本就是守护与审判的一对。一个,执掌着由死而生的轮回;一个,审判着由善至恶的法则。她们的传人相遇,本就是万年因果中的必然。”
……
幻象,如潮水般退去。
徐璃音大口地喘息着,脸色苍白,眼中充满了无尽的震撼和悲伤。她终于明白,当年那场灭门之祸,远比她记忆中的更加惨烈。赤焰凰,在灰烬中涅盘重生,以燃烧自身的代价,保住了她最后一丝生机。
“璃音,你还好吗?”楚元珩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关切地问道。
徐璃音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她只是顺着心中那股愈发强烈的指引,一步步,走向了废墟的最中心。
那里,曾是凤凰涅盘重生的地方。
在一堆半熔化的瓦砾之下,她看到了一点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火光。
她小心翼翼地拨开瓦砾和焦土,一截烧得焦黑的凤凰翎骨,却依旧散发着微弱热量,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正是当年赤焰凰为救她而耗尽力量后,燃烧后的遗留——蕴含着涅盘之力的“神火本源”。
当徐璃音的指尖,轻轻触碰到那根羽毛的瞬间——
“——唳!!!”一声嘹亮高亢,却也悲欣交集的凤鸣,从她的神魂深处,轰然响起!
她背后的赤焰凰虚影,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凝实而华美!那截焦黑的翎骨,仿佛受到了最终的召唤,化作一道温暖的、纯粹的金色洪流,尽数涌入了徐璃音的体内!
一股温暖而磅礴的力量,瞬间传遍了她的全身!她感到自己与赤焰凰之间的联系,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晰、紧密。那些曾经因为强行催动血脉而留下的暗伤,在这股力量的冲刷下,被尽数修复。她的修为,虽然没有立刻突破,但其根基,却变得前所未有的稳固与厚重。
……
另一边,被红袍人的话语深深刺激到的无相门高手,知道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那刚刚恢复了一丝清明的理智,在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玄霆雪的疯狂执念下,再次被彻底吞噬。
“不……我不能死……雪儿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
他不再保留,也不再有任何顾忌。他决定,施展那部从禁术中领悟到的、与自身同归于尽的最终杀招!
他返回了城中,不再有丝毫隐藏身形的打算。他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径直冲向了城池最中央、最高的那座钟楼!
他站在钟楼的顶端,张开双臂,将体内所有混乱而狂暴的反噬之力,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直冲天际!
“轰隆隆——!”
原本晴朗的夜空,瞬间乌云密布!无数道粗壮的、带着毁灭气息的黑色电蛇,在云层中疯狂乱舞!整座城市,都被这股末日般的气息所笼罩!
“苏清夙!”
他那被雷电之力放大了千百倍的、充满了疯狂与决绝的声音,如同滚滚天雷,响彻了整座城市的上空!
“带着我的东西,来见我!”
“否则,我就让这座城,为它陪葬!!!”
……
客栈内,苏清夙和岳沉岳在听到这声宣战的瞬间,脸色剧变,立刻便要冲出去。
就在此时,两道身影,如风驰电掣般,从窗外闪了进来,正是刚刚回归的楚元珩和徐璃音。他们也感受到了城中心那股决绝而疯狂的气息。
“他要干什么!”苏清夙急道。
“他要自爆。”楚元珩的脸色无比难看,“他要将自己与整座城池,作为逼你就范的筹码!”
“我们快去阻止他!”
“等等!”徐璃音拦住了众人。她看着因为焦急和愤怒而脸色涨红的苏清夙,又看了看准备拼命的岳沉岳,眼中闪过一丝柔和的光芒。
她伸出双手,凌空按在了两人的后心。
“这是……”苏清夙和岳沉岳同时感到,一股充满了无尽生机的温暖力量,从背后缓缓注入自己的体内。在这股力量的滋养下,他们因为连番大战而疲惫不堪的身体,竟以惊人的速度,迅速恢复着。
在吸收了“涅盘之羽”的力量后,徐璃音的治愈能力,已经不再局限于直接的接触治疗。她甚至能远程为自己的队友,施加一个可以缓慢恢复体力和灵力的“生机烙印”!
当那两道烙印,如同小小的凤凰图腾,隐没在苏清夙和岳沉岳的背后时,四人再次聚齐。
他们冲出客栈,站在钟楼之下,抬头仰望着那个被无数黑色雷电环绕、仿佛末日魔神般的身影。
他们知道,这将是最后的决战。再无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