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字号斗台,一男一女,一高一低。
体修一身劲装,随着灵力的波动,原本宽松的衣料紧绷在隆起的肱二头肌和背阔肌上。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节粗粝,轻轻握拳,便发出骨骼摩擦的声音,每一寸肌理都蕴含着开山劈石的力量。
体修以淬炼身体为道,米汉的身体就是最大的杀器。
[噔!]
一声鼓鸣。
他如离弦之箭,挥拳出击,腕骨处暴起的青筋,如同盘踞的虬龙。
拳风裹挟着雄浑的气势,直奔妙本腰腹而去。
米汉没存着什么怜香惜玉的意思,经过鹿台山一遭,他对佛修没什么好印象。
他眼神一凛,手中更添三分狠劲。
对面身着素白襦裙的女佛修浅浅抬眸,头上的妙常巾随风颤动。
她手中凭空出现一把鎏金铜制的三钴杵,杵刀如绽放的荆棘,每根尖角都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迦楼神鸟。
三钴杵重重落地,正中修罗状的钴兽睁开赤红色的宝石眼眸,三股杵刀互相共鸣,在妙本周身升起金黄色的光晕。
佛家独有的护身法。
米汉暴喝一声,无视屏障,拳头继续排山倒海般袭来。
妙本见状也没有后退,她玉手轻抬,握着三钴杵撞上体修的拳头。
三钴杵与拳头相撞的刹那,千万梵钟齐鸣,每道声音都带着破除虚妄的威严。
米汉的拳头凝滞在半空,杵刀割破皮肤,洒下点点血珠。
妙本退后了两步,踉跄间,露出裙摆内绣的古朴梵文。
她舒了舒手掌,体修巨大的气力震得她手臂发麻。
妙本双眼微垂,眉心正中缓缓浮现一瓣金色莲花,她口中念念有词,掌心泛起柔和的佛光,似乎要将场上的暴戾之气,统统消灭。
米汉抹去血渍,又是一拳。
他的拳头没什么章法,纯粹以力破万物。
斗台上梵语声浪如漩涡翻涌,音节缠绕成肉眼可见的咒文,在空中结成密密麻麻的经幡虚影。
妙本的呢喃愈来愈快,她眉心的金莲露出鲜红如血的莲心,杵上鬼面状的钴兽,双目也愈发赤红。
十方虽是清净地,但不代表她们见不得血腥。
......
与此同时,另一边列字号斗台的两位也打得火热。
“噌!”
溯时剑陡然出鞘,潘年如惊鸿般掠起。
他迎着日光,持剑向上一挑,剑身遍布的鳞片纹路在阳光下熠熠闪光。
随着他的刺出,剑脊上的金色纹路如血脉般泛起微光,似有活物苏醒。
潘年虽身不具剑骨,但他的剑,不俗,甚至不输路南手中被誉为千古一剑的白帝。
潘年十五岁领师命,前往昆仑山腹求剑。
甫一入谷,他便看到一只蓝绿色的鳄鱼巨兽,守在谷口,似乎等他久矣。
潘年一见鳄鱼,便头晕眼花,眼前仿佛有无数道残影。
鳄鱼见他口吐人言,但潘年头痛欲裂下,也记不清巨兽说了什么。
只记得醒来时,他手中握有一把通体蓝绿的宝剑,剑身修长而轻盈,宛如一泓秋水,让人看了就欢喜。
后来他才得知,那巨兽名溯时鳞,乃上古凶兽,古时为害四方,故被昆仑远祖镇压。
又因机缘巧合,被封印在此剑中,得以稍稍自由。
这柄由玄铁所制作的剑,本该通体纯黑,却因溯时鳞,发生了不可知的异变。
但它不似寻常剑灵,溯时鳞心性恶劣嗜杀,无数昆仑弟子想要入谷求它,都折戟而归。
如今溯时鳞已认主,它收敛锋利的鳞片,藏起张扬的爪牙,安心待在潘年手中,甘愿成为他的武器。
可叹,直至潘年道陨之前,旁人是没有机会了。
旁人的坎坷磋磨,于他可称得上轻而易举。
.
潘年催动灵力注入剑中,剑刃划出一道光弧,他足尖轻点,身形如苍鹰般向路南袭去。
白衣猎猎,滋生出一道道残影,如他的分身一般,四面围剿。
路南皱了皱眉,他辨不出真假,那便都停下吧。
他手握白帝,挽出七朵剑花,一朵朵落到潘年的分身,如同神明的赏赐,让他们战战兢兢。
潘年拧身回斩,溯时化作流光碾碎剑花,残影重获自由,继续出击。
趁着分身回击之际,溯时剑落地。
叮!
溯时鳞的天赋招数——时间禁锢。
路南的动作变得迟缓,他刚举起白帝,却被什么所控制。
他闷哼一声,强行破开束缚,喉中咽下一口腥血。
待他恢复行动,七道分身的攻击已至眼前。
路南长剑一横,以白帝为盾。
金属碰撞声震耳欲聋,他借力拔地而起,白帝如流星赶月一般横扫,残影通通灰飞。
两人有来有回,剑光刺目,好不惊险。
......
刚走下宿字号斗台的颜书,脚步略顿了顿,她回眸看向列字号斗台上的两位剑修。
她察觉到一种与止停符很熟悉,但又不太一样的感觉。
颜书流转视线,瞧向最后一座斗台,张字号斗台。
昆仑武初,对上紫阳吴来。
一个棍修,一个法修,但可巧他俩皆是上品的水灵根。
武初的法器千洄,棍身流转着晶莹的水光,仿佛将大片湖泊凝聚一器。
千洄棍看似小巧,却重千金,也难为她能将其耍得虎虎生威。
吴来身着绣鲸纹的法袍,法袍颜色亮丽,越发衬得他面容姣好。
若说他全身上下,有哪点最能作证鲛人身份,便是这颇具异族风情的面目。
浓眉挺鼻,目若幽冥。
但颜书想起她曾见过的一只鲛人——泉清来,她有一双近乎浅到白色的眼眸。
若说吴来哪一点最不像鲛人,便是他的眼睛。
鲛人以浅眸为强大。
吴来修行至今,能走到大比八强,他已是佼佼。
可他的瞳仁是深邃的靛青色,恰似幽暗海底渊薮,令人揣测传言的真假。
武初继续发难,她手中动作极快,千洄只留万千残影。
棍身划过之处,均浮现起浩瀚水幕,幕中似见百鱼奔腾。
她身疾如滑鱼,忽而旋身,忽而腾跃,令人猝不及防。
吴来手中结印,苍穹化作深海倾泻而下,云层如沸腾的海水翻涌。
无数水蟒从浪涛中钻出,吐信嘶鸣,震得人耳膜生疼,它们张开血盆大口,咬向武初。
武初持棍回击,棍影化作暴雨,每一击都带着开山裂石的气势,将水蟒尽数扫地。
法修又是一印,腥风裹着咸涩的海水气息,仿佛打开了上古海域的大门。
深黑的水雾中,墨绿色的海藻缠绕蔓延,更有巨大海兽游荡其中,空洞的眼窝闪烁着幽蓝鬼火。
它身躯摆动,扭头锁定了武初。
霎时,海兽眼眸变红,瞳孔犹如燃烧的烈焰般剧烈抖动。它摆动着巨大的尾鳍,急速朝棍修而来。
黑影压城,让人喘不过气。
“吼——!”
武初不避不闪,千洄爆发出耀眼蓝光,巨兽尾鳍断裂,发出哀鸣。
在海兽庞大的身躯下,棍修不过沧海一粟,却以刚猛的棍法,痛扁海兽,让它无可奈何。
吴来一道术法落地,海兽陡然复苏,生龙活虎。
不止于此,一只败退,他又多唤几只。
两人越战越勇,咸腥的海水漫过斗台边缘,胜负的天平,在激烈的交锋中不断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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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书无意再看,她指尖轻挑令牌,心中思虑,明天她又会对上她们其中的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