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迅速动作,石屋中间的火光被二人离去的身形,掀起一阵波澜,火星飞溅。
孤寂的黑夜中,只有风吹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转瞬间,他们的身影出现在声响的源头,邱瑶等人也紧随其后。
厚厚的积雪压得树木弯了腰,宛如一群沉默的老人,他们在寒冷的冬日无声地注视着这群年轻人。
一轮明月高悬于天空之阙,将清冷的月色洒向万物。
婆娑树影下,一口沉重的棺材,将地面的雪块压得严严实实。旁边新鲜的土坑,表明它刚刚从地底重见天日。
“铁棺材。”
詹舒卿语气不妙,“程洋,你现在就回宗门查寅卜年水生月的传闻,越详细越好。”
“是。”
迷迷糊糊的程洋还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就被师兄派了出去。
他搓了搓手臂,子时起棺,还是铁棺材。
他就知道头七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詹舒卿取下腰间的铃铛摇了摇。
“叮-”
四周万籁俱寂,除了簌簌落下的残雪,无魂回应他。
他接着上前,摸了摸棺材上一层掺杂了些许灰色的泥土。
“这口棺材至少被埋了五十年。”
他向颜书等人解释,“几乎不会有人用铁棺材下葬,自然也少有人知道它的用途。”
詹舒卿看向颜书,“我们,用来养恶魂。”
人死后,魂魄归幽都。
入黄泉,饮孟婆汤,再从奈何桥投胎转世。而恶魂,不把幽都十八种刑罚通通走一遭,是没有资格投胎的。可能够撑着不魂飞魄散,熬过种种刑罚的魂魄,寥寥无几。
死去的人,若心怀执念,迟迟不肯去幽都,便容易成为恶魂留在人世间。
当然,除了自愿成为恶魂,还有一些阴邪之术,能将本有转世机会的魂魄变成恶魂,再无来世。
“但此处没有恶魂。”
不然詹舒卿的铃铛不会毫无反应,颜书的神识也没有发觉除他们之外的能量体。
詹舒卿点头认同了颜书的话,“它被镇压了。”
棺材上的一层灰黄泥土是三七土,常用来镇压恶魂,让它永世不得出。
如此做法,真真切切地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邱瑶不解,“有人将它埋了五十年,又用三七土镇压,那现下为什么将它挖了出来?”
“还是说,只是故意引诱我们前来?”
白色的团子又黏到颜书身边,詹舒卿问道,“颜师妹觉得呢?”
颜书摇了摇头,“开棺吧。”
借风符扫去表面的三七土,阴风将树叶吹得飒飒作响,一簇簇的雪随风掉落。
厚重的铁盖混着红色的锈迹一点点挪开,里面干净整洁,只余几块残骨。
阴风大作,冰冷的空气中带着令人胆寒的凛意。
詹舒卿的百魂铃发出急促的铃声,颜书的防御困阵瞬发,瞿寒也立马补上两个困阵。
尖锐的激鸣声再次贯穿众人的大脑,让人头脑空白。
詹舒卿手中结印,“定。”
明月依旧,悬于空中的女子带着初生的懵懂俯视众人。
颜书问道,“她会说话吗?”
白色团子蹭了蹭颜书,表示她不会说话。
“很难。”
“那只能看看它,能不能给我们一点线索了。”
撕空符出手,颜书轻轻合上双眼,神识以铁棺为媒介,大肆向周围探索。
埋棺之人和挖棺之人,多半不是一人。
埋棺之人带着斩尽杀绝的恨意,想让她永世不得超生。挖棺之人,倒是带着揭露真相的善意,引诱他们前来查探。
一道裂缝画卷在众人面前徐徐展开。
深夜的街道,打更人的吆喝声远远传来,偶有一两只野猫在黑夜中觅食。门前两座鹰鹯像,凶残阴狠,画面在门匾处戛然而止。
门匾上两个大字——云府。
颜书缓缓睁开双眼,“云家有些什么人?”
詹舒卿转了转腰间的铃铛,“云家家主云鸿,应当有出窍期的修为,他曾也是万魂派的弟子,但多年前不知为何离开了。”
“他好像还有一个女儿,叫...云轩。”他有些不确定,“修为不知,这位师姐,我素未蒙面。”
“那便是了,云府有结界在阻拦我的探视。”
以颜书目前的神识,至少也得是元婴以上的人所布置。
詹舒卿再次看向空中的女子,夜风吹开她披散着的头发,露出眉心的祥云纹,蓝色的圆领袍,一板一眼地扣好。
即使被定在空中,还是眼神呆滞地看着他们。
他知道这是初生恶魂常有的神情,他干过不少这样的事,也见过不少这副神情。
詹舒卿微蹙了蹙眉,但她体内的灵力波动不强,不像被养了五十年的样子。
他轻摇铃铛,放出神识探查,原来是有人在她的体内设了禁制。
如果只是想要收魂,何必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屠了一个村子不说,还将太微道的人请了过来。
云家,到底想做什么?
程洋的脚步声从远处赶来,他带着查到的消息回来了。
“师兄,我翻阅了不少古籍,但也只查到这一句话。”
[寅卜年,水生月,百人尸,铁棺人]
“铁棺人?”邱瑶也看向了空中的女子,“她会...成人吗?”
恶魂成人?
他要复活她?
“看来是真的想见故人了。”颜书的目光也聚焦于女子。
“村子里的只有二十户人家,不足百人。”瞿寒冷不丁地开口。
不够百具尸,那便还有新的屠杀。
詹舒卿结印将蓝衣女子放回棺中,“师弟,你和珍儿留守此处。”
他看向颜书。
颜书挥手在村庄里设下一座防御符阵,瞿寒默契地结印布下阵法。
“邱师妹、瞿师弟,你们四处探查一下有关云府的消息,”她向詹舒卿行了一礼,完全以他为先的意思,“我陪詹师兄走一趟云府。”
詹舒卿抬袖笑了笑,“有颜师妹相陪,实在是我的荣幸。”
小狐狸,想要片叶不沾身,可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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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时三刻,云府。
“这就是詹师兄的门道?”颜书逼音成线,使出金丹仙人才会的术法。
两人摸黑趴在云府的墙头。
“走正门,那是明天的事情。”
光明正大,可问不出真相。
“打草惊蛇,也问不出真相。”
颜书看向四周,至少有数十位元婴期藏在黑夜里。一旦两人贸然现身,难保不会被当场拿下。
但有一处,门户大开,与其他地方格格不入,看上去十分安全,像是主人无声的邀请。
詹舒卿撑头望向颜书,“敢闯吗?”
颜书觉得比起背后之人,旁边容色绝佳的男子,他的危险程度可能还要更甚一筹。
他可没有老虎般的坦荡,毒蛇一样的目光让人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