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线又动了,这次力道更沉,阿菀握紧鱼竿往后仰,身子几乎要探出船舷。陛下伸手揽住她的腰,指尖在她掌心轻轻一按:“别急,顺着它的力道带。”
丝线在水里绷出一道颤巍巍的弧线,像绷紧的琴弦。阿菀跟着陛下的指引慢慢收线,只见水面“哗啦”一声翻起浪花,一条尺长的青鱼被拽了上来,尾巴在船板上啪嗒啪嗒拍打着,溅了阿菀一裙摆的水珠。
“好大一条!”阿菀笑得眼睛眯成了缝,连忙找网兜去捞,没留意陛下的目光越过她,落在岸边的秦风身上,眼神沉了沉。
秦风没再往前走,只是对着船上比了个“三”的手势——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代表“有三件紧急事需回禀”。
陛下朝他微微颔首,示意知道了,转回头时,脸上已看不出半分凝重,只笑着帮阿菀擦掉裙摆上的水珠:“看来今天运气不错,晚上能喝鱼汤了。”
阿菀把鱼放进水桶,看着水里晃荡的桃花影,忽然说:“其实秦风哥哥的脸色好严肃,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陛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声音放轻:“是有点事,但没什么大不了的。等咱们钓完这条鱼,回去就处理,嗯?”
阿菀点点头,重新挂上鱼饵甩线,却没刚才那么专注了。船缓缓漂到一片荷叶初生的水域,绿嫩的圆叶浮在水面,像撒了一把翡翠盘。她忽然想起十年前那场洪水,村里的老人说,当时水面上漂满了这样的荷叶,还有……她不敢再想下去,指尖无意识地绞着鱼线。
“在想什么?”陛下察觉到她的走神。
“在想……”阿菀咬了咬唇,“张尚书那样的人,会不会也像云家一样,有很多无辜的人被牵连?”
陛下沉默了片刻,握住她的手:“会。但正因为这样,咱们才要把他们揪出来。你看这荷叶,看着嫩,根却在泥里扎得深,就算被水冲,也能重新长出来。人也一样,只要把烂根挖掉,总会长出新的希望。”
说话间,鱼竿猛地往下一沉,比刚才那条青鱼还要沉!阿菀惊呼一声,差点脱手,陛下连忙握住她的手一起使劲。这次的鱼异常狡猾,一会儿往水草里钻,一会儿又猛地往外冲,折腾了半盏茶的功夫,才露出带着金纹的鱼尾。
“是金鳞鱼!”阿菀眼睛亮了,“书上说这种鱼很通灵性的!”
等把鱼拽上船,两人都松了口气,额头沁出薄汗。金鳞鱼在水桶里游得欢实,鳞片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陛下看着鱼,忽然对岸边喊:“秦风,先回书房等着。”
秦风应声退下。阿菀有些诧异:“不等了吗?”
“不等了。”陛下收起鱼竿,拿起船桨慢慢往回划,“有些事急不得,倒是这鱼,得赶紧回去养着,别缺氧了。”
乌篷船穿过粉色的花影,桨声咿呀,把刚才的凝重荡开了些。阿菀靠在船边,看着水桶里的金鳞鱼,忽然觉得陛下说得对——再急的事,也得喘口气。就像这鱼,越是使劲拽,越容易断线,不如顺着它的性子,慢慢引上来。
回到院子时,夕阳正把屋檐染成金红色。陛下让下人把金鳞鱼放进院里的鱼池,转身对阿菀说:“你先回房歇着,我去去就回。”
阿菀点点头,却没立刻回房,而是站在廊下看着书房的方向。窗纸上,陛下和秦风的影子时而靠近,时而分开,像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她拿起没绣完的香囊,指尖戳着针孔,忽然想,要是能一直钓钓鱼、酿酿酒就好了,但她也知道,有些烂根,必须有人去挖。
夜风渐起,吹落了几片桃花瓣,落在鱼池里,金鳞鱼甩了甩尾巴,把花瓣搅得打了个旋。阿菀望着书房的灯,心里默默念着:快点处理完吧,好让明天的太阳,照得亮堂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