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一大清早，顾年就接到了远在下河村的顾妈妈打过来的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的那瞬间，顾年竟不由一阵恍惚。
从前的时候顾年就和家里的联系很少，可能一两个星期才会简短地通一次电话报个平安。而自从他来到东州市后，除了最开始的那次通话后，至今双方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
再次听到熟悉的声音，那生前往事顿时如走马灯在记忆中反复播放。
顾年的声音比平时更喑哑了一些：“……妈。”
“诶年年！”
电话那头的顾妈妈似乎很高兴，语气中又带着一丝斟酌小心地问他近况如何，在祝家还习惯吗等等。
其间夹杂着顾爸爸偶尔插进来的一两句关心，还有顾浅那丫头叽叽喳喳地指责他有了富亲爹就忘了穷老家的抱怨声，然后被顾妈妈暴力镇压。
顾年冷哼：这丫头，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么讨厌。
顾妈妈把顾浅赶到一旁去吃灰了后，这才又跟顾年互相关心了几句，说家里一切都好，祝家也给了他们家很多东西，他们现在日子比以前过得好多了，让他在东州安心过，不用操心家里面。
这次顾妈妈唠叨了很久，才依依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
顾年独自一人在房间里待了许久，才被一阵巨大的争吵声惊动，打开门走了出去。
“我不结！你喜欢他那你怎么不自己跟他结婚？”
是祝清清和祝为民两人在一楼吵了起来。
顾年这下还真有些惊讶了。祝清清一向热衷于给她亲爹祝为民找不自在，能对着干绝不顺着走。不过还真没像这次一样直接当着全家人的面就吵起来的。还吵得挺凶，父女俩现在都脸红脖子粗的，看样子是吵出了真火。
“老祝你冷静点，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坐下说么？”张雪琳在一旁小心地劝了一句。她是真为难啊，人家亲亲两父女吵嘴，她这个当后妈的都不知道该劝谁。
“这事儿你别管。”祝为民语气硬邦邦地朝张雪琳说了一句，张雪琳顺势闭上嘴站到了一旁。
祝为民再转过头瞪着祝清清：“你以为你跟林耀的婚事，是你自己说不结就能不结的吗？你这是拿两家的联姻当儿戏！我真是白养你长这么大了！”
祝清清冷笑：“你养我就是为了用我的婚姻给你的事业上保险么？”
祝为民气急之下脱口而出：“是又怎么样。”
“那你可真是会做生意！”
“做生意？你当我这是做生意？我可是你亲爸！”祝为民气得团团转，他就想不通和林耀结婚有什么不好，他们两家联姻对彼此发展都大有好处，这可是强强联手，她怎么就不愿意了？
“那我还是你亲女儿呢！”祝清清眼眶发红吼了回去：“有你这么卖女儿的吗？咱家是跟林家结了不亲就马上要破产了活不下去吗，你急等着卖我拿钱？”
“清清啊话可不能这么说。”旁边的祝老爷子忍不住插嘴了：“你是吃祝家的米长大的，没有祝家哪有你啊？祝家养了你，你长大了不该回报……”
“爷爷你别说了！”祝瑜连忙打断了祝老爷子这话，又冲祝为民道：“爸大姐她不喜欢林耀，你也别逼她，婚姻这种终身大事总得要大姐自己喜欢才能把日子过好您说是吗。”
祝为民缓了缓语气：“哼，有钱日子就能过得好，没钱什么也不是。”
祝清清：“我自己能挣钱。”
祝为民高声道：“那你挣的也是我祝家的钱！”
祝清清丝毫不惧：“那我马上就跳槽，你看外边公司会不会争着要我？”她就算是在祝家的公司，那也不是进去当花瓶的，公司有多少重要决策是经过了她的手，公司的哪一步企划她不操心？她的本事那是在商场上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她即使不在祝家，到哪儿都能过得很好。
不，甚至会更好，至少不会有人逼她去嫁给一个她打从心底讨厌的人。
祝清清气到发疼的脑袋里突然就冒出这么一个想法来。
祝为民却仍然自负嘲笑她的异想天开：“没了祝家给你提供的环境，你真以为自己去到哪儿都能得到重用？小丫头年纪不大，口气挺大。”
祝清清懒得再和这种顽固不化的老头儿吵下去，她直接转身出了祝家，任由祝为民怎么发火也没回过头。
。
客厅里一时安静极了。
祝为民在原地又发了一通火后铁青着脸准备回书房继续生气，一转过身他就看到站在二楼的顾年。深感面子有些挂不住的祝为民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无视他自顾地朝前走了。
顾年嗤笑。
祝为民一走，祝老爷子就开始嘀嘀咕咕起来，说些祝清清不识好歹白眼狼之类的话。老太太连忙把这尽会添乱的老头子按在沙发上：“来来吃个月饼。”堵住他的嘴。
祝老爷子吃之前还要念叨一句：“好好的中秋节闹成这样，真不懂事。”
顾年趴在护栏上，可能是刚接到顾妈妈那边来的电话，又看到祝为民和祝清清的那场争执，他现在的情绪有点翻涌。
眼前光鲜艳丽的祝家，让他有种置身在污泥潭中，感觉窒息又阴冷。
另一间房门被轻轻地打开，早躲在门后把这场争吵听了个遍的祝昀，这个时候才敢假装无事人一样走出来。他看了一眼顾年，神情依旧带着顾年看不懂的古怪，然后飞快地扭过头‘噔噔噔’地下楼去。
“爷爷奶奶早上好，妈妈早上好，大哥早上好。”
顾年切了一声：污泥潭里的小杂鱼和老杂鱼汇合了。
真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