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萤的回答,像一颗最甜的糖。
在赵沐笙那颗,被天下、铁矿、重装马铠这些宏大叙事,填得满满当当的心里,瞬间融化开来。
漾开一片,最柔软的,甜意。
他失笑。
伸出手,将少女鬓边被风吹乱的一缕银发,轻轻挽到耳后。
指尖触碰到她微凉的,精致的耳廓。
阿萤的身体,轻轻一颤。
那双纯净的,只倒映着他一人的银色眼眸里,泛起了,好看的涟漪。
“傻丫头。”
赵沐笙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天下,是什么味道的?
或许,就是此刻,指尖的微凉。
是鼻尖,萦绕的,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好闻的,像雪后初晴般的清香。
是他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到的,这双,只为他而亮的眼睛。
守护这份味道,比征服天下,更重要。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更需要,征服天下。
赵沐笙收回了手,心中的那份柔软被一种,更加坚定的意志所取代。
他眼中的灼热,再次燃起。
“周虎!”
他对着城墙下,扬声喊道。
正在演武场上,挥汗如雨,操练着士兵的周虎,听到这声呼唤,身体猛地一震。
他扔下手中的木枪,像一头听到了主人召唤的猎犬,飞也似的冲上城墙。
“主公!”
他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如钟。
短短十数日的训练,加上演武场的属性加成,这个曾经的黄巾悍将,气质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少了匪气,多了军人的沉稳与肃杀。
“从你的兵里,挑一百个人。”
赵沐笙看着他,直接下令。
“要最好的。”
“最好的体力,最好的纪律,最好的胆气。”
周虎的呼吸,猛地一滞。
他知道,任务要来了!
“是!”
“我将组建桃源镇第一支,对外探索队。”
赵沐笙的声音,平静而清晰。
“你们的任务有三。”
“一,以桃源镇为中心,向外探索百里,绘制出最详细的地图。山川、河流、道路、林地,一处都不能漏。”
“二,寻找矿产。尤其是,我画给你的这三种石头。”
赵沐笙说着,从怀里拿出三块,早就准备好的矿石样本。
一块是赤红色的铁矿石。
一块是漆黑发亮的煤块。
还有一块,是泛着青绿色泽的铜矿石。
“三,探查周边,是否存在其他人类聚落,或是势力。记住,你们只是眼睛,不是拳头。除非必要,避免与任何势力,发生冲突。”
周虎接过那三块沉甸甸的石头,眼神,无比凝重。
他虽然不懂这些石头的重要性,但他明白,主公亲自交代的任务,必然,关系到桃源镇的生死存亡。
“主公放心!”
“周虎,就算把这百里山川,用脚底板磨平,也一定完成任务!”
“去吧。”
赵沐笙点了点头。
“给你一天时间准备。”
“明天一早,出发。”
……
第二天,清晨。
桃源镇的东门,第一次,在黎明时分,缓缓开启。
一百名,身穿崭新皮甲,手持雪花钢长矛与环首刀的精锐士兵,在门前,列成了整齐的方阵。
他们是周虎从数千降卒中,千挑万选出来的,最强悍的战士。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被选中的,骄傲与肃穆。
他们的装备,是整个桃源镇,最好的。
锋利的武器,坚固的皮甲,充足的干粮和水。
除此之外,每一个十人小队的队长,还额外配发了两样“神器”。
一样,是一个巴掌大的,圆形木盒。
打开后,里面有一根,被固定在铜钉上的,细长的磁针。
无论木盒如何转动,那根磁针的一端,总是顽固地,指向北方。
“这东西,叫指南针。”
赵沐笙亲自,将这十个简易指南针,交到队长们的手中。
“红色的那头,永远指向北。有了它,你们就永远,不会在深山里,迷失方向。”
队长们,看着这神乎其技的造物,一个个目瞪口呆。
眼神里,对主公的崇拜,已经,如同看向神明。
另一样,则是一套,由竹尺、绳索和一块刻着度数的木板组成的,奇怪工具。
赵沐笙,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教会了他们,如何使用这些工具,进行简单的距离测量与地形绘制。
“出发!”
周虎翻身上马,振臂高呼。
他身后的百人队,发出一声,整齐划一的低吼。
迈着沉稳的步伐,第一次,主动走出了,桃源镇的庇护。
走向那片,广阔而又未知的,苍茫天地。
城墙上。
赵沐笙,目送着他们,远去的身影,直到那支小小的队伍,彻底消失在,山林的晨雾之中。
阿萤,就站在他的身边。
她什么也没说。
只是,默默地,伸出手,将他那被晨风吹得,有些冰凉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掌心里。
很暖。
……
探索的旅程,比想象中,更加艰难。
汉末的深山,是真正的,原始丛林。
没有路。
到处都是,一人多高的,荆棘与灌木。
毒蛇,猛兽,横行无忌。
换做任何一支,这个时代的军队,深入这样的环境,不出三天,必然,非死即伤,士气崩溃。
但,周虎的这支探索队,没有。
他们,纪律严明得,可怕。
长矛手,在外围警戒。
刀盾手,在前面开路。
斥候,在四周探查。
休息时,半个时辰一轮换,警戒从不松懈。
宿营时,营地,陷阱,暗哨,布置得,井井有条。
他们,吃着一样的干粮,喝着一样的溪水。
周虎,这个曾经的悍将,更是身先士卒,永远,走在最前面。
他,用最严苛的纪律,约束着这支队伍。
也用,最公平的奖惩,赢得了所有人的,敬畏与拥戴。
半个月。
整整半个月。
他们,就像一把,最锋利的凿子。
硬生生地,在这片蛮荒的山脉中,凿出了一条路。
他们翻过了三座大山,趟过了两条冰冷的河流。
一路上斩杀了,数不清的豺狼虎豹。
也有两名士兵,因为被毒蛇咬伤,不幸牺牲。
但他们,没有停下。
终于。
在第十六天的黄昏。
当他们,筋疲力尽地,翻过一座,陡峭的山脊时。
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他们,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山脊之下。
是一片,延绵不绝的,巨大的,山谷。
而那山谷的,一侧山壁,呈现出一种,触目惊心的,铁锈般的,赤红色!
整座山,仿佛,都被鲜血,浸透了一般!
周虎的呼吸,瞬间,变得,无比粗重!
他连滚带爬地,冲下山坡。
从那赤红色的山壁上,掰下一块石头。
那石头的颜色、质感、重量……
和主公给他的那块,铁矿石样本,一模一样!
“找到了!!”
周虎,仰天狂吼!
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狂喜!
士兵们,也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然而。
惊喜,还远未结束。
就在他们,为发现了这座,巨大的露天铁矿而狂欢时。
一名负责探查水源的斥候,跌跌撞撞地,跑了回来。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比发现铁矿,还要,震惊百倍的表情!
“将军!”
“山谷的另一边……另一边……”
他指着,山谷的深处,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有,有一座,黑色的山!”
黑色的山?
周虎,立刻带着人,赶了过去。
很快。
他们就看到了。
那是一片漆黑的,裸露在外的岩层。
那些黑色的石头层层叠叠,在夕阳下,闪烁着一种奇异的油亮的光泽。
周虎,蹲下身。
捡起一块。
这东西,比铁矿石,轻得多。
但,也和主公给他的另一块样本,一模一样!
煤!
周虎,虽然不知道,这黑色的石头,有什么用。
但他知道,这,同样是主公,千叮咛万嘱咐,要找到的东西!
铁矿!
煤矿!
两座储量大到,无法估量的巨大矿脉!
竟然,就这么紧挨在一起!
“煤铁复合体……”
当周虎不眠不休地,将这个消息和两块巨大的矿石样本,带回桃源镇时。
赵沐笙,看着那两块,还带着山野气息的石头。
激动得,几乎要跳了起来!
他一把,抱住身边的孙芷君,兴奋地大喊出声!
孙芷君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俏脸煞白,身体瞬间,僵硬如石。
赵沐笙也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他连忙松开手,干咳了两声,以掩饰尴尬。
但他眼中的狂喜,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芷君!毕老!”
他对着,闻讯赶来的,孙芷君和毕湛,大声说道。
“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无穷无尽的钢铁!”
“意味着,我们的高炉,可以日夜不熄!”
“意味着,我们可以,武装起一支十万人的大军!”
“意味着,工业化的时代,将在我们的手中提前到来!”
他,语无伦次。
像一个,终于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毕湛抚摸着那块,巨大的煤块,老泪纵横。
孙芷君看着主公脸上那,神采飞扬的表情,也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整个桃源镇,都沉浸在,一种对未来,无限憧憬的,巨大的喜悦之中。
然而。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一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尖锐,更加急促的,警报声!
猛地,响彻了,整个桃源镇的上空!
那是,最高等级的,敌袭警报!
那一声凄厉的警报,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赵沐笙心中所有的狂喜。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煤铁复合矿带来的那份,足以改变世界进程的炽热,在这一刻,被一种冰冷的、名为“现实”的东西,狠狠地压了下去。
“戒备!”
赵沐笙的声音,没有丝毫迟疑,如同炸雷般在城墙上响起。
“关闭城门!床弩上弦!所有战斗人员,上城墙!”
“嗡——”
厚重坚固的,由水泥和巨木混合浇筑的城门,在数十名士兵的合力下,发出沉重的轰鸣,缓缓关闭。
城墙之上,气氛瞬间绷紧到了极致。
刚刚还在工地上挥汗如雨的青壮,还在演武场上操练的士兵,如同被惊动的蚁群,潮水般涌上城墙,在各自的防区迅速就位。
三架狰狞的三弓床弩,被缓缓绞动上弦,那粗如儿臂的弩箭,对准了远方。
箭垛之后,无数张弓被拉开,雪亮的箭头,在夕阳下,汇成一片,闪烁着死亡光芒的金属森林。
整个桃源镇,这座刚刚从酣睡中苏醒的战争巨兽,在短短数十个呼吸之间,便亮出了它所有的獠牙!
赵沐笙的身影,如同一道青烟,几个起落间便已冲上了最高的了望塔。
他一把夺过哨兵手中的单筒望远镜。
冰冷的镜筒贴上眼眶,远方的景象,瞬间被拉近,变得无比清晰。
那是一支骑兵。
一支,他从未见过的,精锐骑兵。
约有百骑。
一人双马。
人人身披,擦得锃亮的黑色铁甲,头戴铁盔,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
他们手中的长戟,林立如林。
胯下的战马,无一不是神骏非凡的高头大马,奔跑之间,步伐整齐划一,卷起的烟尘,都仿佛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节奏感。
军容严整,杀气腾腾!
夕阳的余晖,如同融化的金水,泼洒在他们漆黑的铁甲之上,反射出一片,让人心头发寒的,森然光芒。
这不是流寇。
更不是管亥麾下那种,连皮甲都凑不齐的乌合之众。
这是,一支百战百胜的,铁血精锐!
赵沐笙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了一个最危险的针尖。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了那支骑兵阵前,一面迎风招展的黑色大旗。
旗帜的布料,是上好的丝绸。
在风中,猎猎作响。
旗上,用白色的丝线,绣着一个龙飞凤舞,杀气毕露的巨大草书。
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