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结界的冰封裂痕前,焦糊的腥气还黏在空气里,像块化不开的浓痰。
赤羽的火焰灵体每扇动一下翅膀,便有细碎的火星溅在幽裂的墨色灵息上,“噼啪”声里,两人掌心的同心锁玉佩烫得能烙穿灵体——那是刚从生死场里带出来的余温,混着彼此交缠的灵息,暖得让人心头发颤。
墨渊辰的裂天剑划过冰面,幽冥力渗入的地方,冰层发出“咔咔”的脆响,像在给这方土地打上坚固的补丁。
凤玲珑的赤凰剑则悬在半空,金红火焰如莲花绽放,将最后一缕试图逃窜的魔气烧成青烟,空气中顿时弥漫开梧桐木燃烧的清苦香。
苍玄拄着星龙圣剑,望着天际那片翻涌的紫云,银蓝星辉在他眼底明灭——那云层里藏着的,是比魔蛟王更沉的威压,却又带着不同以往的温润,像淬了水的玉石。
三十三重天的凌霄宝殿,此刻正被金光泡得发胀。
水镜碎裂的刹那,千万点光屑炸开来,落在白玉地砖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像有人撒了一地碎星。
光点中央,玉帝的玄色帝影正一寸寸凝实,十二章纹帝袍上的日月星辰图案在光中流转,冕旒垂落的珍珠串晃出细碎的光晕,却没了往日那种能压垮仙骨的沉。
最奇的是他的眼,曾像结了冰的湖面,此刻竟盛着整片星海,望过来时,殿内的檀香都仿佛温顺了许多,不再呛人。
“陛下!”太白金星的拂尘“啪嗒”掉在地上,他膝盖一软便要跪下,却被一股温和的力量托住——那力量像初春的融雪,不冷不烫,刚好卸去他叩拜的惯性。
千里眼捧着水晶球的手在发抖,球里映出的西方结界画面都跟着晃,他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竟忘了该说“吾皇万岁”。
玉帝抬手的动作轻得像拂过花瓣,“不必多礼。”
他的声音从殿宇高处落下来,撞在盘龙柱上,弹回来时竟带了些微的回响,“以后见朕,拱手即可。”这话像颗石子投进殿内的静,连长明灯的火苗都晃了晃,仿佛在惊讶。
菩提老祖的笑声裹着拂尘扬起的清风闯进来,“恭喜陛下破境归位。”
他望着玉帝周身那层若有若无的光晕,那光不像仙气,倒像无数细微的丝线,轻轻缠着殿内的一切,“这‘众生平等’的心境,可是比九龙宝座还沉的根基。”
玉帝的目光扫过殿中那片空处——往日九龙至尊宝座的位置,此刻只剩地砖上淡淡的印痕,像块被揭掉的旧疤。
“旧座太陡,”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三界的事,不是一张椅子能坐得定的。”
菩提老祖笑得更欢了,拂尘猛地一扫,殿内突然“轰隆隆”升起无数席位,环成个巨大的圆。
最中间的方台上,“众生席位”四个金光大字亮得刺眼,刻着的太极图案在光中缓缓转动,发出“嗡嗡”的轻响。
“凡有识之士,都能在这儿说话。”老祖的声音裹着灵力,每个字都像颗饱满的果子,砸在众仙耳中。
玉帝望着那方台,眉峰微挑。
“陛下是担心没个统御的样子?”菩提老祖晃了晃拂尘,殿外传来金甲力士的脚步声,“老衲把旧座请回来了。”
四名力士抬着九龙至尊宝座进来时,龙首上的金漆在光中闪得人睁不开眼,九条龙鳞上还沾着上古的星辉,却被轻轻放在方台之后。
宝座不再高踞,龙首微微低垂,倒像在守护那方“众生席位”,龙须扫过地砖的声音,柔和得像在呼吸。
“这座位,是你的主席位。”菩提老祖指着宝座,声音突然沉了,“你心存‘众生平等’,便该用‘言出法现’的至尊境界,护三界十方、四生六道。”
他拂尘指向殿外,“你苦历一千七百五十劫,每劫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两亿年的修为,是玄门三教里除了鸿钧、女娲外最沉的秤,三界还等着你来定盘。”
玉帝指尖抚过龙首的瞬间,帝袍上的十二章纹突然“唰”地亮起,与宝座的金龙交相辉映,龙啸声从殿内滚出去,撞在南天门上,弹回来时竟化作无数温和的金光,洒向三界。
“好。”
他转身时,冕旒的珍珠串晃出细碎的响,“从今日起,三界议事,仙凡神魔都可坐这圆桌,我来归纳。”
殿外的祥云突然“哗啦啦”翻涌起来,像被风掀起的锦缎。
一道金红流光“咻”地扎进殿内,赤羽与幽裂的灵体还带着硝烟味,火焰羽冠上沾着的墨色魔气正被帝殿的金光一点点灼化,发出“滋滋”的轻响。
他们望着眼前的圆座与龙椅,一时忘了该作何反应,只觉得这里的空气既庄严又温暖,不像传说中那样冻人。
“小家伙们来得巧。”菩提老祖招手时,拂尘上的银丝晃了晃,“第一桩事,就跟你们有关。”
玉帝看向他们的目光里,星辉在轻轻淌,“西方结界只是暂歇,魔域的根还没拔。”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期许,“灵羽仙域是前沿,往后便是议事的常任地,你们……愿担这份责吗?”
赤羽的火焰灵体猛地一烫,她下意识握紧幽裂的手,指尖的同心锁玉佩“嗡”地亮了。
两人对视的刹那,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跳动的光——那是兴奋,是紧张,更是一种被信任的热。
“我等愿护三界,听众生言!”他们的声音撞在殿壁上,弹回来时,竟与九龙宝座的龙啸、众生席位的灵光拧成了一股绳,在殿内久久回荡。
菩提老祖的拂尘再次扬起,殿外的祥云“呼”地散开,化作无数传讯符,拖着金红的尾焰冲向三界。
符上的字像活过来似的,在光中跳动:“凌霄宝殿重开,共和议事启幕,有志者速来!”
灵羽仙域的梧桐林,凤玲珑望着漫天飞符,金红裙摆在风中猎猎作响。
她转头看向墨渊辰与苍玄,眼底的火焰亮得惊人:“看来,真正的仗,才刚开始打。”
墨渊辰握紧裂天剑,剑身上的幽冥纹正与天际的金光唱和,“但这一次,我们身后站着的,是整个三界。”
西方结界的冰封下,魔气仍在无声地啃噬冰层,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可谁都听见了,从三十三重天传来的那阵回响——像旧枷锁断裂的脆响,像新种子破土的轻响,更像无数颗心,在这一刻,跳成了同一个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