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被灭的余波尚未散尽,天庭观星台的素色身影已立了整整一夜。
玉帝望着灵羽仙域方向那道金红交织的光罩,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观星台的玉栏——那里还留着他当年刻下的星轨图,每一道纹路都曾代表着“天帝意志”的绝对权威。
可此刻,那些纹路在灵羽仙域传来的温暖光晕中,竟显得有些冰冷而僵硬。
当暗影分裂成细影冲向梧桐林时,他袖中的一道微光曾骤然亮起——那是残魂融入镇界玉佩后,与天庭星核产生的最后一丝联系。
他能清晰地“看”到那枚被污染的星核碎片,甚至能辨认出上面的咒纹出自哪个旧部之手。
那些人曾跪在金銮殿上,高呼“陛下圣明”,如今却用他最鄙夷的“血祭之术”,行着颠覆三界的勾当。
“蠢货。”他低声吐出两个字,声音轻得像风吹过星尘。
当年他执迷于“尊卑有序”,虽手段强硬,却从未想过以新生血脉为祭品。
可这些自诩“忠于天庭”的旧部,竟连这点底线都弃之不顾。
他想起凤无殇护着孕肚的模样,想起凤若心抚摸小腹时的温柔,想起凤清鸢低头听云逍说话时的恬静——那三道孕育生命的光晕,比他执掌天庭万年来见过的任何星象都要鲜活。
“尊卑……究竟是什么?”他第一次这样问自己。
过往的记忆碎片如星轨般在眼前流转:曾有凡人为救饥民,舍身祭天;
曾有妖修守着一方山林,千年不犯人间;曾有凤凰族为封裂隙,燃尽血脉……这些“卑贱”的存在,却比许多高居仙位的家伙更懂“守护”。
而他,竟被“天帝”的尊号困住,视这些为“离经叛道”。
灵羽仙域传来一阵更强的灵力波动,是苍玄在加固金龙结界。
玉帝能“感”到那结界中流淌的温柔——星龙圣剑的锋芒收敛了大半,只余护持之力,将凤无殇与腹中胎儿裹得密不透风。
这种力量,与他记忆中龙族“霸道护短”的特性不同,带着一种与凤凰火相融的暖意。
“原来龙与凤,真的能这样共生。”他喃喃道。
当年他阻止苍玄与凤无殇结合,以为“星灵与凤凰”的结合会乱了天道秩序,却不知天道真正的秩序,从不是冰冷的条规,而是这般互相守护的生机。
观星台的另一侧,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是新晋的三界议会成员,一位来自凡人界的史官,正抱着卷宗记录星象。
见玉帝在此,史官并未跪拜,只是拱手行礼:“天帝陛下,昨夜灵羽仙域异动,已记入《三界新志》,标题暂拟为‘双胎护母,龙凤退邪’。”
玉帝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卷宗上“双胎”二字上——那两个拿着玩具剑击退暗影的孩子,身上既有龙族的幽冥气,又有凤凰的涅盘火,却从未因“血脉混杂”而显得怪异,反而纯净得惊人。
“就用这个标题。”他说。
史官愣了一下,似没想到这位昔日威严的天帝会回应如此平淡的事,随即躬身应下,转身离去时,嘴里还哼着凡间的童谣,调子轻快得很。
玉帝望着史官的背影,又看向灵羽仙域。
那里的光晕中,隐约有新生的气息在涌动——凤无殇的预产期近了,整个灵羽仙域都弥漫着期待。
连镇界玉佩都在微微震颤,将那股期待传遍三界,西荒的蛮族在跳祈福舞,玄渊域的修士在炼安胎丹,凡人界的百姓甚至自发挂起了凤凰纹样的红灯笼。
这些“卑贱”的众生,竟在为凤凰族的新生而欢庆。
他忽然抬手,指尖凝出一缕微光,注入观星台的中枢。
这缕光是他残魂中最后一点“天帝权柄”,此刻却被他化作一道警戒符,悬在灵羽仙域与天庭之间。
若再有旧部作乱,这道符会第一时间惊动三界议会,比任何斥责都更有力量。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走下观星台。素色道袍的衣摆在风中轻扬,竟有了几分洒脱。
路过议政厅时,里面正传来激烈的争论声——各族代表在为“西荒引水渠该用仙法还是凡术”争得面红耳赤,吵嚷中却透着一股鲜活的生气。
他没有进去,只是站在廊下听了片刻,嘴角竟微微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或许,菩提老祖说得对。看三界在共治中生生不息,真的比死守着“天帝”的尊号更有意义。
而灵羽仙域的梧桐林中,凤无殇正靠在苍玄怀里,听着腹中胎儿的动静。
她忽然抬头,看向天庭的方向:“刚才好像有一道很温和的星力扫过这里,像……像有人在为我们祈福。”
苍玄握住她的手,星龙圣剑的余光在天际扫过,捕捉到那道悬在半空的警戒符,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是他吧。”
“嗯。”凤无殇点头,没有再多问。
恩怨也好,执念也罢,或许都在那道微光中,有了新的归宿。
她低头,轻轻吻在自己的孕肚上,轻声道:“安安,快出来吧。外面的世界,比你想象的更热闹呢。”
远处,凤若心打了个哈欠,萧辰正为她披上外衣;
凤清鸢则接过云逍递来的安胎药,皱眉喝下,又被云逍塞了颗蜜饯,眉眼瞬间舒展开来。
三界的风,带着梧桐花的香气,温柔地拂过每一个等待新生的角落。
而天庭的观星台上,那道素色身影虽未再出现,却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悄然加入了守护的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