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娘的手裹着棉絮般的暖意，引着林晓星往大堂中央走，红盖头下的视野里，猩红地毯上的金线并蒂莲舒展着，被赵源的靴尖轻轻压过——他的步子稳得很，大红喜服衬得肩线愈发挺拔，袖口玉扣在烛火下泛着暖光，连垂在身侧的手都没半分晃动。
“新郎新娘，入堂拜堂咯！”司仪的声音穿透喧嚣，林晓星刚站定，就听见身侧赵源的气息平稳传来，没有施压，只淡淡一句：“站稳些，莫摔了。”语气温和，却像定海神针似的，让她下意识攥紧裙摆的手松了半分。
“一拜天地——”
弯腰时，林晓星的目光掠过供桌，忽然听见“嗒”的一声轻响，一枚饕餮纹玉佩落在地毯上。
她从盖头下瞥见赵源已俯身去捡，动作从容得像早有预料，指尖捏着玉佩起身时，还故意抬手拂了拂上面的绒线，烛火下，那抹沾在边缘的墨色被衬得格外显眼。
“二拜高堂——”
司仪的话音刚落，大堂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家丁的阻拦声混着冷厉的喝问闯进来：“让开！大理寺办案！”几个青衣官差簇拥着为首的官员进来，鎏金牌牌举得老高：“赵世子，盐税案有涉，随我回寺问话！”
林晓星的心脏猛地提了起来，下意识想往后退，却被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按在后背——是赵源。
他往前迈了半步，稳稳挡在她身前，背影挺得像株青松，眼角余光却飞快扫过官员袖口露出的半截暗纹——那是户部私铸的纹样，并非大理寺制式。
他目光转回官员脸上时，瞳仁里淬着霜似的冷冽锐光，唇线抿成一道凌厉的弧度，未发一言，只那沉凝的气场已压得大堂空气滞涩几分。
在高堂的镇国公忽而开口，苍劲有力的声音像碾过寒冰的巨石，沉得震人耳膜：“王大人，按大启律例，婚典期间非持圣上亲批缉捕文书，不得擅闯宗室府邸。你手中，可有文书？”
那官员举着金牌的手猛地顿住，眼神闪烁着辩解：“此案紧急，文书稍后补上！还请镇国公莫要妨碍公务！”
“妨碍公务？”镇国公冷笑一声，眉峰挑得极具压迫，笑意却半点未达眼底，“大人既无文书，又无确凿证物，仅凭一句‘有涉’就闯我儿婚典、扰我儿媳，是觉得镇国府好欺，还是觉得大启律法可由着你随意践踏？”
这话掷地有声，大堂里连烛火跳动的声音都清晰了几分。旁边的差役被气场压得慌，想上前拽人，却被赵源抬了抬眼——他的目光未带半分怒意，只落在差役按刀的手上，竟似裹着万载寒潭的冰，那差役的手猛地僵住，连呼吸都不敢重了。
官员僵在原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终咬着牙道：“好！今日暂且作罢，但赵世子明日需自行到大理寺回话！”说罢，带着差役匆匆退去，连头都不敢回。
宾客席的议论声再起，多是“定是误会”“王大人行事蹊跷”的低语。赵源转过身，看向林晓星时，眼底的冷冽未全然散去，只稍稍敛了锐光，抬手帮她理了理垂落的红盖头边角，指尖微颤却快得像错觉——那是紧绷后的余劲，绝非慌乱。
他语气冷沉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安抚，字句简短：“无事，继续拜堂。”
林晓星站在原地，红盖头下的视野里，赵源的靴尖仍稳稳落在地毯的并蒂莲上。她攥着裙摆的指尖微微发烫，心里的疑云越来越重：昨夜的“盐税案”、今日官员的异常、赵源指尖那瞬的轻颤……或许，她真的从头到尾都误会了他？
但是林晓星很快就觉得不对劲，明明是皇上赐婚，那为什么还要在这大婚上派人这样故意扰乱婚礼，故意让他们下不了台面。可是里面的弯绕又岂是她能知道的？
拜堂草草收尾，宾客们揣着满肚子疑虑散去，镇国府的回廊里还飘着零星议论，烛火被夜风卷得明明灭灭，衬得引路的丫鬟脚步都轻了几分。
林晓星被扶进洞房时，指尖还攥着裙摆那片发烫的锦缎，红盖头没被摘下，眼前只剩一片猩红，却能清晰听见外间脚步声渐近——是赵源。
喜娘和丫鬟们笑着说了吉利话，讨得喜糖和赏钱，转身带上门的瞬间，洞房里的暖意仿佛被抽走半截。林晓星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抵上雕花梳妆台，冰凉的触感让她稍稍定了神：“世子，今日之事尚未说清，洞房……不妥。”
正思忖着，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吱呀”声，像是有人踩断了廊下的枯枝。林晓星猛地抬头，就见赵源已经站起身，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眼底的温和瞬间褪去，冷光扫过窗纸：“谁？”
外间静了片刻，随即响起家丁压低的声音：“世子，前院发现个形迹可疑的人……”
赵源的动作顿了顿，转头看向林晓星时，目光里多了几分她读不懂的复杂：“你在房里待着，别出来。”说完，他推门出去，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回廊尽头。
林晓星站在原地，红盖头不知何时滑落到肩头，露出的脸颊泛着微凉。她走到桌案前，刚刚想喝口茶，没等她倒水，就听见外间传来一阵吵闹。
她心里一紧，刚想走到窗边查看，却瞥见软榻旁的地面上，落着一张被风吹进来的纸条，上面只有潦草的一行字：“明日大理寺，有诈，勿去。”
纸条的墨迹还未全干，显然是刚落下的。
林晓星想电视剧不都是一根箭射在墙上吗？这么温和的方式还是第一次见。
烛火“噼啪”一声爆了个灯花，将她的影子映在墙上，忽明忽暗，像极了此刻摇摆不定的心绪。外间的马蹄声渐渐远了，洞房里只剩她一人，林晓星也顾不上那么多，累了一天，只要天不塌下来，都和她无关。而且她觉得她自己的脑子，宫斗是活不过第三集，何况这种朝堂政局。再说，她也不知道现在在哪个朝代，要未卜先知地开挂，她也做不到，所以还是睡自己的觉好了。
林晓星一边想一边麻利地脱掉厚重的婚服，四仰八叉地上床，沾床就睡。
赵源半夜归府，身上还裹着夜凉，抬眼就见林晓星歪在床沿，那四仰八叉的睡相。
他眉峰骤蹙，心底暗嗤：哪有睡相如此丑的人，再动半分就要滚下床。
可指尖却先一步勾住她腰，轻把人往床里带。方才应付暗桩的戾气，竟被这没心没肺的睡颜磨去——这女人，天塌下来似也碍不着她吃喝睡觉，蠢得荒唐，却偏让他心头软了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