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你怎么了？！”旁边的队友发现他的异常，急忙在频道里呼喊。
李默用尽最后一丝理智，猛关闭了机甲的动力，沉重的机体轰然半跪在地。
他颤抖着手，打开了公共频道，平静道：
“兄……兄弟们……我……我好像中招了……”
他艰难喘息，“麻……麻烦谁……过来……帮我个忙……”
他停顿了一下，积攒一会力气，然后说出了让所有人心酸的请求：
“在我脑袋上来一枪……求求了……”
他又赶紧补充，
“别……别打前面……我……我怕……”
频道里一片死寂。
刚才还充斥着的喊杀声，和武器轰鸣仿佛瞬间远去。
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无论是军人还是民兵，都感觉一寒。
他们的机甲不是无敌的。
他们穿上厚重机甲，本以为能隔绝一切危险，却没想到还是会感染！
调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破损，哪怕是最微小的破损，都意味着死亡，甚至……是变成外面那些怪物的命运！
张强离李默最近，他透过面甲，能看到李默那台跪倒在地的机甲。
他驾驶舱的位置，隐约有暗红色的警示灯在疯狂闪烁。
他握着操纵杆的手，全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开枪？对自己的战友？
对那个几分钟前还在一起并肩作战，有说有笑的兄弟？
“老李……你……”张强的声音哽咽，完全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快……快点……”李默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我……快控制不住了……别让我……变成那种东西……求你们……”
一种无声的悲恸，笼罩了整个战场。
先前因为短暂胜利而燃起的斗志，被这残酷的现实彻底击碎。
他们面对的，是一场无法用常规手段取胜的战争。
个人的勇武，在死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何雨天在远处也捕捉到了这段通讯。
他杀戮的动作微微一顿，面甲下的眉头紧紧皱起。
“麻烦……大了。”他低声自语，看着下方依旧蚂蚁般的丧尸潮。
第一次感到事情的发展，可能完全超出了他如今的能力边界。
他悬浮在半空，周围是永不停歇的激光嘶鸣。
丧尸头颅爆裂的噗嗤声，但这一切被面罩隔了一层玻璃，变得模糊。
何雨天开始胡思乱想。
与雷魂融合，瞬间清空这片区域的丧尸？
他做得到。
但然后呢？
空气中那些无法清除的病毒怎么办？
他能净化整个地球的大气吗？
他甚至开始怀疑，或许……全球人类都已经被感染了。
只是潜伏期长短的问题，所有人都在等待，生命终结的那一刻，化身丧尸。
他杀的再多，也不过是清理，已发病的个体，对根源毫无办法。
看着脚下堆积如山，又在不断补充的丧尸尸体。
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罪孽感，绕上他的心头。
怎么甩都甩不掉。
“我追求长寿药……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这个念头一旦冒头，就开始在他混乱的脑海中不断闪现。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艾德里安博士的研究。
最初的核心灵感，正是来自于他早年流出去的一些关于细胞活性化，延缓衰老的不成熟技术片段。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他明白，如果没有他弄出的那些，延长寿命的初级产品。
点燃了某些人永生的贪婪欲望，就不会有后来艾德里安的基因锁研究，
更不会有今天这，席卷全球的丧尸危机！
是他，间接打开了这个潘多拉魔盒？
一个数据在他记忆中浮现。
直立人，存续了约190万年，才消失。
而智人（现代人类），至今不过30万年左右。
难道……人类这个物种，就要因为他对长生的痴迷，提前迎来终结？
他何雨天，成了亲手葬送人族未来的罪魁祸首？
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
如果人类真的灭绝了，他怎么办？
凭借与雷魂的融合，他或许真的能实现某种意义上的长生。
但一个人，守着一颗遍布行尸走肉的星球，永远活着？
这哪里是长生，这分明是宇宙间最恶毒的诅咒！
是无穷无尽，永无解脱的惩罚！
“不！绝对不行！”
何雨天猛甩头，将那些消极的念头强行驱散，眼神重新变得锐利，
“坐以待毙不是老子的风格！就算真是老子惹的祸，老子也要亲手把它填上！”
他立刻切入最高权限的通讯频道，斩钉截铁决断道：
“我是何雨天！听着，我现在立刻动身前往白头鹰！
必须拿到他们关于‘普罗米修斯之钥’的所有原始数据和研究成果！
这是我们能在最短时间内研制出解药或疫苗的唯一希望！
这里……拜托你们了。”
苏屿川通过赤霄战甲立刻回应：“何叔！我陪你去！多个人多份力量！”
“不！”何雨天直接拒绝，“你的任务是留下来，保护好润曦！
润曦，你听着，立刻动用我们和国家的所有资源，
集中最顶尖的生物、病毒学专家，全力攻关解药！
人类的希望，就看我们这一波了！在我带回资料之前，给我稳住！”
何润曦的私人通讯接了进来：“爸……你小心点。
还有，这……这一切不是你的错。
别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就像……就像发明塑料袋的科学家，她最初也只是想方便人们生活，并不知道这会成为世界无法消灭的垃圾……”
真不愧是知父莫若女。
一句话，精准戳中何雨天内心最脆弱的地方。
何雨天沉默了一瞬，随即用一种近乎夸张的语气：
“放心！你爸我是什么人？宁可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大坏蛋！
只要我不为难自己，就死不了，我是个遗祸千年的坏蛋！”
何润曦苦笑：“你要真是这样的人……就好了。至少，不会让我这么担心……”
父亲一旦化身当年的雷神，她知道，将会永远失去父亲。
比那些，从太空归来的航天员，更严重千百万倍。
就像那些一辈子被关在牛栏的牛，它们会觉得两脚兽很辛苦。
要给它们找东西吃，还要服侍它们。
可要是让人住进转身都转不了的牛栏，他会死。
这就是认知重构的，必然结果。
她知道，何雨天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