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之城”深处,那座如同莲花花蕊般的尖塔内部,并非李默想象中的档案馆或数据库,而是一片……无限延伸的星空投影。
李默的规则灵体悬浮其中,四周是缓缓旋转的星系、流淌的星云、以及无数闪烁的文明之光。这并非简单的全息影像,每一缕星光,都蕴含着一段真实的历史信息,一种文明的回响。
守护者光耀的虚影站在他身旁,苍老的手指轻轻点向星空深处一颗早已黯淡、几乎被尘埃云彻底埋葬的星辰。
【看那里,】光耀的声音带着岁月的厚重,【那是‘初始守护者’文明最初的摇篮,也是……一切矛盾与悲剧的起点。】
星光在李默“眼前”放大,化作一幕幕跨越了无尽时光的历史碎片:
他看到了一个辉煌到难以想象的黄金时代。“初始守护者”们并非某种单一形态的生命,他们是无数智慧种族在探索宇宙本源过程中形成的联合文明。他们掌握了“源点”的力量,能够编织规则,创造星辰,引导生命演化。宇宙在他们手中,如同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充满了无限的可能与生机。那是真正的“守护”,是引导而非控制。
然而,繁荣之下,隐患暗生。随着对“源点”之力探索的深入,一部分守护者开始担忧。他们发现,“源点”并非纯粹有序,其深处潜藏着一种原始的、充满不确定性的“混沌倾向”。这种倾向是创造力的源泉,但也可能导致彻底的混乱与毁灭。他们称之为——“混沌低语”。
分歧产生了。
一部分守护者(后来“神殿”理念的雏形)主张建立绝对的秩序壁垒,严格限制对“源点”深层力量的探索,甚至提议“格式化”部分过于活跃、可能引发不可控演变的宇宙区域,以“安全”为最高准则。
而另一部分守护者(光耀他们的先驱)则坚信,堵不如疏。他们主张引导和平衡“混沌低语”,将其转化为建设性的力量,认为这才是真正的守护之道。他们警告,极端的秩序本身也是一种僵化和毁灭。
争论愈演愈烈,最终演变成了理念的冲突。
【……那场内战,摧毁了摇篮,也撕裂了守护者联盟。】光耀的虚影流露出深深的悲伤,【主张秩序的派系,动用了他们秘密研发的、能够强行定义现实规则的终极武器——也就是后来‘神殿’的雏形。他们赢了,但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画面切换。李默看到了那终极武器被启动的瞬间——并非毁灭性的爆炸,而是一种冰冷的、无声的“覆盖”。大片大片的宇宙区域被强行“格式化”,其中的规则被固化,可能性被扼杀,无数生机勃勃的文明瞬间化为了秩序森严但毫无活力的“标本”。
而战败的平衡派,一部分被“格式化”,一部分带着残存的理念和知识,开始了漫长的流亡,最终演变成了如今的“守望者”。他们在宇宙边缘建立据点,默默观察,守护着那些尚未被“神殿”秩序完全同化的“微光”。
【那‘混沌低语’呢?】李默追问,【它又是如何变成如今这般具有侵蚀性的?】
光耀指向另一片扭曲、黑暗的星域影像。
【秩序的极端化,刺激了‘源点’深处的反弹。】他的声音凝重,【那场内战和后续的‘格式化’,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巨石。被压制的‘混沌倾向’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在秩序的阴影下积聚、变质,最终孕育出了拥有自我意识、充满憎恨与毁灭欲望的……‘混沌低语’实体。它视秩序为死敌,开始系统地侵蚀、腐化现实宇宙。】
【所以,‘神殿’为了对抗‘混沌’,变得更加极端;而‘混沌’因为‘神殿’的压迫,也变得更加疯狂。】李默总结道,心中豁然开朗,【这是一个不断自我强化的死亡螺旋。】
【没错。】光耀点头,【我们‘守望者’试图打破这个螺旋,但力量有限。我们守护微光,延缓侵蚀,却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直到……我们感知到了你的出现。】
他的目光落在李默身上。
【你身上同时具备‘源点’的创造本质、‘归墟’的包容特性,以及……那缕连我们都无法完全理解的、代表着‘可能性’与‘自由意志’的火种。你并非秩序,也非混沌,你走在一条前所未有的……第三条道路上。】
【你在源代码海洋中播下的‘胚胎’,正是打破这死亡螺旋的关键!它代表着一种全新的、动态的平衡规则!但正如我们之前所说,它需要时间成长,也需要保护。】
李默沉默了片刻,消化着这震撼的真相。原来,“神殿”与“混沌”并非天生的邪恶,而是源于一场理念悲剧的产物,是走向了两个极端的同胞。
【那么,我现在该怎么做?】他问道。
光耀的虚影变得严肃起来。
【两件事。】他伸出两根手指,【第一,尽快让你的同伴复苏。他们是你的锚点,也是未来不可或缺的力量。‘微光之城’将倾尽资源协助你。】
【第二,】他的目光投向星空投影的极深处,那里是一片被“神殿”力量严密封锁的禁区,【你需要去一个地方——‘源点之墓’。】
【源点之墓?】
【那是‘初始守护者’文明最后的圣地,也是内战最终爆发的地点。传说那里埋葬着‘源点’最初的核心碎片,以及……初代守护者们关于‘真正平衡’的最终研究成果。】光耀的声音带着一丝向往与敬畏,【那里或许藏着彻底解决这场永恒战争的关键。但那里也被‘神殿’重兵把守,并被‘混沌低语’时刻觊觎,危险至极。】
【为什么是我?】李默看着光耀,【你们‘守望者’传承了知识,为何不自己去?】
光耀苦涩地笑了笑。
【我们……是失败者的后裔。我们的存在本身,就带着那场内战的烙印,无论是‘神殿’还是‘混沌’,都能轻易识别并排斥我们。而你,】他深深地看着李默,【你是变数,是新生,是它们认知之外的‘未知’。只有你,才有可能穿过封锁,接近真相。】
沉重的担子,再次压在了李默的肩上。
复苏同伴,探寻“源点之墓”,寻找那渺茫的“最终答案”……
前路依旧布满荆棘,但这一次,他不再迷茫。他知道了自己为何而战,知道了敌人从何而来。
他看向光耀,规则灵体散发出坚定的光芒。
【我明白了。】他的意念清晰而有力,【先救我的同伴。然后……我们去‘源点之墓’。】
无论是为了逝去的秦风,为了失散的同伴,为了那渺小的宇宙胚胎,还是为了打破这持续了无数纪元的悲剧循环。
他,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