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毅并未大张旗鼓地入住“潜龙府”,而是在龙战天的安排下,隐于皇城西区一处更为隐秘的别院。他需要时间观察,需要了解这座千年古都明面与暗地里的规则。
皇城的繁华与龙城的肃杀截然不同。宽阔的街道车水马龙,楼阁商铺鳞次栉比,即便在“影祸”威胁下,这里依旧维持着一种畸形的繁荣。然而,在这繁华的表象之下,龙毅强大的神识能清晰地捕捉到那涌动不安的暗流。
巡逻的甲士眼神警惕,各大府邸门禁森严,茶楼酒肆中充斥着各种真伪难辨的小道消息。关于前线战事、关于朝堂争斗、关于各地灾情、也关于那位新晋的、神秘而强大的“龙城主”。
龙毅改换容貌,收敛气息,如同一个普通的富家公子,游走于皇城的各个角落。他去过修士交易的坊市,听过说书人讲述龙城之战,也在一些隐秘的角落,感知到了几股属于寂灭圣殿的、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
他越发确信,父亲所言非虚。这座皇城,已然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数日后,通过龙战天提供的渠道以及自身的观察,龙毅对皇城的主要势力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以皇帝龙瀚宇、军方部分将领、南宫家等为首的主战派,主张集结力量,与寂灭圣殿决战,至少要将魔域压制回去。
以宰相刘肱、部分文官集团及几个保守世家为首的主和派,则宣扬“保全实力”、“谈判妥协”,暗地里动作频频。
还有一些中立派系,左右摇摆,待价而沽。
而寂灭圣殿的触角,似乎主要依附于主和派,并在暗中搜寻着什么。
这一日,龙毅收到了一份来自南宫婉仪的请柬,邀请他参加在“丹霞别苑”举办的一场年轻一辈的交流会。请柬中特意提及,届时会有不少皇都青年才俊,甚至几位皇子公主到场。
龙毅本不欲参与这等交际场合,但想到这是一个近距离观察皇都年轻一代、尤其是皇室成员的机会,便答应了下来。
丹霞别苑位于皇城风景秀丽的东湖区,是南宫家的一处产业。夜晚,别苑内灯火通明,丝竹悦耳,觥筹交错。皇都有头有脸的年轻修士、世家子弟、名门淑媛齐聚一堂,言笑晏晏,仿佛外界的水深火热与他们无关。
龙毅依旧以“龙姓修士”的身份,穿着一身低调的青色锦袍,独自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静静品酒,观察着在场众人。
南宫婉仪作为主人之一,周旋于宾客之间,得体大方。她看到龙毅,眼中闪过欣喜,正要过来招呼,却被几位簇拥着一名华服青年的男女拦住。那华服青年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一股天生的贵气与傲然,正是当朝三皇子——龙轩。
“婉仪妹妹,这位朋友面生得很,不介绍一下吗?”龙轩目光扫过龙毅,带着一丝审视。他身边几名跟班也露出好奇或轻蔑之色。
南宫婉仪正要开口,龙毅已放下酒杯,淡然道:“山野散修,姓龙,不值一提。”
“哦?也姓龙?”龙轩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倒是巧了。不知龙道友在何处仙山修行?如今大陆动荡,像道友这般年轻的散修,能安然抵达皇城,想必实力不凡吧?”
这话语中,带着明显的打探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周围的目光都聚集过来。
龙毅神色不变:“机缘巧合,略通微末伎俩,不足挂齿。”
见龙毅如此“不上道”,龙轩身边一个身着烈焰袍的青年冷哼一声:“三皇子殿下问你话,是给你面子!遮遮掩掩,莫非是心中有鬼?”他是烈阳宗宗主之子,名叫炎旭,性格暴躁。
场中气氛顿时有些紧张。
南宫婉仪连忙打圆场:“炎旭兄言重了,龙前辈是我南宫家的贵客……”
龙轩摆了摆手,制止了南宫婉仪,看着龙毅,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既然龙道友不愿多说,那便算了。不过,今日宴会,以武会友亦是雅事。听闻龙道友神通不凡,不知可否露上一手,让我等开开眼界?”
他这是步步紧逼,非要试探出龙毅的底细。
龙毅抬眼,目光平静地看向龙轩:“殿下想如何见识?”
龙轩指向苑中一处演武场,场中矗立着一排测试攻击力的“玄铁桩”,最高可承受金丹巅峰全力一击。“简单,道友只需向那玄铁桩随意一击,让我等看看道友的‘微末伎俩’便可。”
所有人都看向龙毅,等着他的反应。若他拒绝,便是示弱,难免被人看轻;若他出手,实力强弱立判。
龙毅笑了笑,站起身,并未走向演武场,只是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根银质筷子。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他对着数十丈外那排玄铁桩,看似随意地一掷。
“咻——”
银筷化作一道细微的流光,无声无息地没入了最中央那根玄铁桩。
一秒,两秒……玄铁桩毫无反应。
炎旭嗤笑一声:“装神弄鬼……”
话音未落,只听“嗡”的一声轻响,那根玄铁桩从内部透射出无数道细密的银色光线,随即,整根玄铁桩如同被风化了一般,悄无声息地化作了一滩银灰色的粉末,簌簌落下!
而旁边的玄铁桩,完好无损!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一根普通的银筷,隔着数十丈距离,瞬间将足以承受金丹巅峰攻击的玄铁桩化为齑粉!这是何等恐怖的控制力与毁灭力?!这绝不仅仅是金丹中期能做到的!
龙轩脸上的笑容僵住,眼中充满了骇然。炎旭更是张大了嘴巴,脸色煞白。
南宫婉仪美眸异彩连连,心中暗道:“果然是他!”
龙毅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重新坐下,端起酒杯,对龙轩示意了一下,淡淡道:“雕虫小技,让殿下见笑了。”
龙轩回过神来,脸色变幻数次,最终挤出一丝笑容,拱手道:“龙道友……神通惊人,佩服!佩服!”语气已然带上了明显的敬畏。
经此一事,再无人敢来打扰龙毅。他所在的角落,仿佛成了整个宴会的禁区,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充满了好奇、敬畏与猜测。
“龙姓散修”之名,一夜之间,在皇城年轻一代的圈子里,悄然传开。
丹霞夜宴的风波尚未平息,另一件大事吸引了整个皇城的目光——宰相刘肱的千年寿辰!
刘肱权倾朝野,门生故旧遍布天下,其寿宴规模空前,几乎整个皇都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到场,连皇帝龙瀚宇都会派皇子代表出席。
龙毅收到龙战天的传讯,刘肱也向“潜龙府”发出了请柬,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龙战天决定赴宴,一探虚实,并希望龙毅暗中同行,以防不测。
寿宴当日,宰相府张灯结彩,宾客如云。龙毅隐匿气息,改换容貌,混在龙战天的随从队伍中,进入了这座戒备森严的府邸。
宴会气氛热烈,各方势力代表纷纷向刘肱敬酒祝寿,阿谀奉承之词不绝于耳。刘肱端坐主位,满面红光,应对自如,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
龙毅神识微动,能清晰地感知到,在这热闹的宴会之下,隐藏着数股强大的气息,至少有三名法相境强者潜伏在暗处。而且,他在刘肱身上,以及几名心腹官员身上,都感受到了一丝极其隐晦、与寂灭圣殿同源的阴冷气息!
酒过三巡,气氛正酣时,刘肱忽然放下酒杯,清了清嗓子,全场顿时安静下来。
“诸位,”刘肱声音洪亮,带着一丝悲天悯人,“如今大陆遭劫,魔物肆虐,生灵涂炭。我圣龙天朝虽奋力抵抗,然损失惨重,长此以往,恐国将不国啊!”
他话锋一转:“老夫近日,得遇几位世外高人,言及此次魔灾,并非无法化解。只需寻得一处‘净土’,举族迁徙,与魔域划界而治,便可保全我人族血脉,以待天时……”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这几乎就是公开鼓吹放弃大部分疆土和人民,妥协投降!
龙瀚宇派来的二皇子当即起身反驳:“宰相此言差矣!我天朝立国万年,岂可轻言放弃疆土子民?唯有死战到底,方有一线生机!”
主战派的官员也纷纷附和。
刘肱却是不慌不忙,淡淡道:“二殿下年轻气盛,老夫理解。然,识时务者为俊杰。若一味死战,致使传承断绝,岂非成了人族罪人?况且……”
他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一丝威胁:“那几位高人,已然答应,若我朝愿意和谈,他们可出手,护佑皇城无恙。”
就在这时,龙毅敏锐地感知到,一股极其隐晦的空间波动,从宰相府后院传来!伴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虚渊气息!
他眼神一凛,传音给龙战天:“父亲,后院有异动,疑似空间通道,与虚渊有关!”
龙战天脸色骤变。
刘肱似乎也收到了什么信号,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正要继续说话。
突然!
“报——!!!”
一名传令兵浑身浴血,连滚爬爬地冲进宴会大厅,声音凄厉无比:
“紧急军情!寂灭魔域方向,出现三具巨型战争傀儡,正……正朝着皇城方向而来!预计……预计一日后抵达!沿途关卡……尽数被毁!”
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瞬间将整个寿宴的喧嚣炸得粉碎!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惨白无比!
三具堪比法相巅峰的战争傀儡!直扑皇城!
刘肱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似乎这并非他完全预料到的局面。
混乱、恐慌、绝望的气氛,如同瘟疫般在大厅中蔓延。
龙毅站在人群中,目光冰冷地看向后院方向,又看向高台上脸色难看的刘肱。
他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寂灭圣殿,这是图穷匕见了!而刘肱,恐怕早已成了他们棋盘上的棋子,甚至……弃子!
寿宴在极度恐慌和混乱中草草收场。皇城瞬间进入最高战备状态,警钟长鸣,军队调动,阵法全开。
龙毅与龙战天回到潜龙府,立刻密议。
“刘肱后院必有古怪!那空间波动和虚渊气息做不得假!”龙战天语气急促,“他定然与寂灭圣殿有勾结!那所谓的‘世外高人’,恐怕就是寂灭圣殿的使者!”
龙毅眼神锐利:“那三具战争傀儡来得如此巧合,恐怕不仅仅是威慑,更是为了配合皇城内部的行动,或者说……是为了接应什么!父亲,您立刻进宫,将刘肱通敌之事禀明陛下,请陛下务必控制住刘肱及其党羽,至少不能让他们在关键时刻捣乱!”
“那你呢?”龙战天问道。
“我去宰相府后院一探。”龙毅语气坚决,“必须弄清楚他们在搞什么鬼,那空间通道通向何处!或许,能找到他们寻找‘钥匙’的线索!”
是夜,月黑风高。
龙毅如同暗夜幽灵,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戒备森严的宰相府。他凭借强大的神识和器胚的隐匿之能,避开了所有明哨暗哨,直扑后院那处传来异常波动的地方。
那是一座被强大禁制笼罩的独立院落。禁制之强,足以隔绝法相境修士的探查。
但这难不倒龙毅。他运转混沌星枢器胚,模拟出与那禁制同源的能量波动,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地穿透了禁制,进入院内。
院内空无一人,只有一座古朴的祭坛。祭坛中央,一个不稳定的、散发着虚渊气息的空间漩涡正在缓缓旋转!漩涡旁边,散落着一些布阵材料,其中一块巴掌大小、非金非木、刻满星辰纹路的暗紫色令牌,引起了龙毅的注意!
那令牌上的星辰纹路,与他星钥上的图案,有几分神似!而且,令牌正不断汲取着虚空中某种力量,维持着那空间漩涡的稳定。
“这是……稳定并引导空间通道的信物?难道就是寂灭圣殿寻找的‘钥匙’之一?”龙毅心中一动,正要上前取走令牌。
突然!
“嗤——!”
一道凌厉无匹、蕴含着寂灭剑意的黑色剑罡,毫无征兆地从他身后阴影中刺出,直指其后心!速度快到极致,角度刁钻狠辣!
出手之人,对时机的把握妙到毫巅,其实力,赫然达到了法相中期!
龙毅仿佛背后长眼,在剑罡及体的前一刻,身形如同鬼魅般扭曲,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必杀一击!同时反手一拳轰出,混沌龙雷咆哮!
“轰!”
拳劲与剑罡碰撞,爆发出沉闷的巨响,整个院落禁制剧烈摇晃!
一道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从阴影中浮现,手持一柄幽黑长剑,眼神冰冷地看着龙毅。
“果然有老鼠溜进来了。”黑袍人声音沙哑,“留下令牌,可留全尸。”
龙毅感受着对方身上那法相中期的强大威压以及精纯的虚渊之力,心知遇到了寂灭圣殿的真正高手。他非但没有畏惧,眼中反而燃起了熊熊战意。
“想要令牌?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大战,在这宰相府后院,骤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