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卷着沙砾劈头盖脸砸来,白桃被吹得睁不开眼,却仍死死攥住小梅的手腕。
后颈的碎发全贴在皮肤上,那风里的吟唱声突然拔高,像无数根细针往耳骨里钻。
她想起07号特工口中的毒,想起小梅后颈发烫的青纹,咬牙将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刺入小梅衣襟边——神阙穴旁一寸,这是《千金方》里防秽气入体的要穴,若风里真掺了迷香,至少能缓半柱香。
别松手!她对着小梅喊,话音被风撕成碎片。
下一秒,两人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整个人腾空旋转。
白桃的胃里翻涌,眼前发黑前最后一个念头是:陆九要是在,定会骂她莽撞——可她能怎么办?
那石门里的声音分明在勾小梅的魂,总不能把这孩子扔在外面。
再睁眼时,耳中轰鸣渐歇。
白桃踉跄两步扶住石壁,指尖触到凹凸的纹路——是阴刻的符文,密密麻麻爬满环形石室的四壁,像群黑色的蚂蚁。
正中央立着根半人高的空心铜柱,表面斑驳,却随着穿堂风缓缓转动,发出蜜蜂振翅般的嗡鸣。
姐姐......小梅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另一只手死死攥着胸口的玉简,玉、玉简在震。
白桃这才注意到那枚羊脂玉在女孩怀里发烫,表面浮起水痕似的字迹:风中藏信,以息应之。她瞳孔微缩——这是青囊门的隐文术,需得用特定药草引动。
而她腰间的药囊里,恰好有半撮灵息草——白芷当年教她认药时,特意说过这草遇风则醒,可引旧音。
别怕。她摸出火折子,指尖在药囊口顿了顿。
灵息草珍贵,可若这是白芷留下的线索......她心一横,捏了指甲盖大的一小撮,点燃后投入铜柱顶端的凹槽。
刹那间,铜柱内部发出的轻响,接着是细碎的杂音。
白桃屏住呼吸,直到那杂音里浮出一道熟悉的女声——是白芷!
带着她记忆里的清冽,像山涧水撞在青石上:若你听到此言......说明我已无法阻止天机会复生......坎、艮、巽三钥合一,方可封印......
师父!小梅突然扑向铜柱,眼泪砸在玉上,师父是不是不要小梅了?白桃想去拉她,可下一秒铜柱发出刺耳的崩裂声——那些斑驳的铜皮竟像活了似的卷曲起来,露出内部焦黑的木芯。
地面开始塌陷,碎石从脚边滚落,发出空洞的回响。
抱好我!白桃抄起小梅的腰往肩上一扛,余光瞥见左侧石壁有道模糊的石阶。
她咬着牙计算距离:塌陷的速度大约三息蔓延一尺,石阶在五尺外......她猛吸一口气,踩着塌陷边缘的凸起纵身跃去,右手的银针地扎进石缝——这是当年在军统学的壁虎功,可此刻掌心全是汗,银针滑了半寸,疼得她闷哼。
落地时,小梅的额头撞在她锁骨上,发出闷响。
白桃顾不上疼,先检查女孩的后颈——青纹还在,却没刚才那么亮了。
她松了口气,这才发现她们站在条窄仄的通道里,墙上的八卦图腾被火把映得发红,巽卦下方的石板有半指宽的缝隙,显然是机关。
姐姐,这......小梅缩在她怀里,手指揪住她的衣角。
机关。白桃摸了摸石板边缘的凿痕,刚才推石板触发了铁闸。她想起刚才那声轰然闷响,若不是她们刚好跳出来,此刻怕是要被封在密室里。
可机关为什么会误触?
她抬头看通道顶,风从某处漏进来,带着细微的旋转——巽为风,风无常势,机关应该跟风向变化有关。
小梅,她蹲下来与女孩平视,记得我教你敲的《梅花易数》节奏吗?
短敲三,长敲一,再短敲二。
是......是风天小畜的卦序?小梅抽了抽鼻子,眼泪还挂在脸上,却用力点头。
白桃将她的手按在巽卦图腾上:跟着风的声音,风停时敲第一下,风再起时敲第二下。她竖起耳朵——风的嗡鸣里果然有间隙,像人呼吸般一起一伏。
小梅的手指按在石面上,第一下轻响时,白桃看见石板边缘的铜楔微微松动;第二下重响时,通道深处传来的轻响。
成了!小梅眼睛亮起来。
白桃刚要拉她往暗道走,女孩却突然僵住,苍白的脸转向墙上的八卦图腾:卦象......变了......
白桃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原本黯淡的乾卦图案竟泛起幽蓝的光,像有人往上面泼了荧光粉。
更诡异的是,那光不是静止的,而是顺着卦象的纹路缓缓流动,仿佛有生命。
乾为天,为刚健......白桃喃喃,后背泛起凉意。
她突然想起07号特工临死前的话:天机会要杀遗孤——难道天机会和八卦有关?
远处传来金属碰撞声,像是刀鞘擦过石壁。
白桃迅速将小梅护在身后,右手摸向腰间的银针囊。
那声音越来越近,混着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在通道里激起回音。
小梅后颈的青纹又开始发烫,这次白桃清楚地看见,那青纹沿着女孩的耳后爬向鬓角,形状竟和墙上的乾卦纹路有几分相似。
姐姐......小梅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好像......想起来了。
白桃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望着女孩眼底泛起的幽蓝,望着远处逐渐清晰的脚步声,突然意识到她们刚刚解开的,不过是个开始。
而真正的危险,才刚刚露出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