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薄欢已经被河底的水冻得没什么知觉了，但手腕上强势的力道仍然让她逐渐归于沉寂的世界发生了轻微的震动。
她费力的睁开眼，想要看看是真的有人来救她了，还是她临死前一刹那产生的错觉。
可惜，溺水造成的窒息让她已经无法正常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她只能感觉到有人用手拍了拍她的脸，之后眼前一黑，一时陷入了昏迷。
而此时的河岸上，一身狼狈的卡米拉手里握着蝴蝶刀摆出攻击的姿势，神情警惕的看着对面的人。
急促的呼吸和苍白的唇色让她此时并不太好的身体状况暴露无遗。
站在她对面的男人戴着口罩，露在外头的一双眼睛轻佻又玩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个雇佣兵吧？”
握着刀的手紧了紧，卡米拉心急如焚，但此时被牵制住却也丝毫没有办法。
眼前的男人不是个好相与的，看身手应该是个专业的杀手，水平相当不错。
起码她现在体力耗费巨大的情况之下，要对付他难度很高。
“保护对象都已经死了，任务就算是失败了，你也拿不到剩下的钱了，还费这些力气做什么？有这时间你还不如多想想怎么让贺二少不找你麻烦吧。”
卡米拉心神一凛，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
如果是像之前她们猜想的那样，这些人是奔着绑架或者杀掉盛锦瞳母女的目的来的，那么这个男人为什么会对薄欢跟她身后的贺听南这么了解？
难道这件事跟他们还有什么关系？
“……你怎么知道这些？你们今天的目标到底是谁？”
而且，跟这个口罩男一起的还有另外一个人，那个人跳下河去找薄欢了，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
如果是冲着盛锦瞳母女来的，他们不会费这么大力气下河去捞薄欢的。
他们也不可能不知道，现在过去这么久，人可能早就已经死了。
口罩男一挑眉，装作一副懊恼的样子，“哎呀，一不小心说漏嘴了，你要是想知道，等到我那个朋友上岸了，你问问他。”
随即，他哈哈一笑道：“这样吧，我给你个机会，你不抵抗，直接离开这里，我不为难你。”
“……”
“你继续去国外赚你的佣金，天高皇帝远的，贺二少想找你麻烦也不容易，不过是失败个任务而已，留下一条命难道不是比什么都值吗？”
卡米拉面无表情的盯着他，“暗网上赫赫有名的‘杀人蜂’手底下从来不留活口，我还不至于会傻到信你这种鬼话。”
她不抵抗，不顾一切回水底救薄欢，那么她身后半昏迷的盛锦瞳跟甜甜必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面前这个男人自然也不会真的让她去救人的，到时候就是全灭的结局。
此时她身体状况虽然不太好，但起码拖延一下时间她们还有一线生机。
如果警方能够及时赶到的话……
卡米拉在心底自嘲。
什么时候一个雇佣兵竟然要指望警察来救人了？简直可笑。
只是，离坠河已经过去了好几分钟了，按照这个时间算起来，薄欢只怕是……
想起那个总是叮嘱她惜命的漂亮姑娘，卡米拉心里跟被石头堵住了一样，呼吸有些困难。
“少废话，老子在国外战场打仗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吃奶呢。”她咧咧嘴，难得的主动挑衅，“躲在暗地里偷袭的杂碎。”
男人扯了扯脸上黑色的口罩，目光瞬间就变了，杀气凛冽，“这可是你自己找死。”
他手腕一翻，抽出一把带着锋利锯齿的匕首，二话不说直接冲了上来。
两人缠斗在一起，短武器之间的较量惊心动魄，你来我往之间凶狠的杀气弥漫。
卡米拉起先还能凭借着速度和技巧对抗，但体力透支的情况下，这些优势很难以维持，渐渐也就落了下风。
几分钟之后，她手里的匕首被一脚踢飞，口罩男手里的锯齿短匕毫不犹豫的朝她脖颈要害处刺去。
就在即将血洒当场的时刻，一声哗啦的水声在河岸附近响了起来。
口罩男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原本等待死亡降临的卡米拉也睁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朝旁边的河面看去。
只见之前那个身形高大的一头及肩半长发的男人赤着上身，怀里抱着双眼紧闭的薄欢，正从水里大步走出来。
卡米拉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停下了动作，往河边走了几步，“小姐！”
如果是往常，在跟势均力敌的对手战斗时候犯下分神这种低级的错误，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好在口罩男那边也停了下来，看向长发男人怀里的姑娘。
“嚯，你怎么把她给弄上来了。”他看了一眼那惨白的脸，以及毫无起伏的胸口，“都没呼吸了你费这么大劲儿干什么啊？”
长发男人看都不看他一眼，上岸之后直接把怀里的人放在地上，动作迅速且粗鲁的脱掉了她外面厚重的衣服，只剩下一件贴身的长袖。
而后，他一手强硬的捏住她的下颚，迫使她张嘴，手指在她嘴里摸索，将其中的泥沙杂草抠了出来。
衣衫单薄体态纤细的年轻女人就这么躺在冰天雪地里，毫无生气。
乌黑的长发湿了水，跟浓密的海藻一样，散落在肮脏的河岸土地上，苍白的毫无血色的皮肤也沾上了泥土和灰尘。
结合着那张颠倒众生的脸，竟然有种诡异的美感。
美玉破碎，零落萎地。
越是美好的东西，毁坏消亡的时候就越是让人兴奋。
口罩男盯着地上的人，忽然收了武器朝那边走了过去，也不管卡米拉，显然是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就是可怜了这张脸啊，难得一见的美人……”
口罩男走到躺着的薄欢旁边仔细打量她的脸，调笑开口，“如果是要面对面杀掉这种级别的美人，我可能真不舍得动手，如果她能陪我几天，我甚至可以反水替她杀了我的雇主。”
一直蹲在薄欢身边在她脖颈、身体几处大穴揉按的长发男人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深陷的眼眶和锋利的眉骨说不出的阴枭。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很快就低下头继续忙碌了。
然而就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一眼，口罩男却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
以前阿慈他是惹不起，可现在他是二叔公的心腹手下，打狗还得看主人呢，量阿慈也不敢做什么。
这么想着，口罩男哼了一声，“喂，阿慈，反正她人已经死了，也没用处了，与其把她弃尸荒野，不如给我吧。”
阿慈指了指他，“把你身上的外套脱下来。”
口罩男想要说什么，但是在阿慈一眨不眨的注视之下，最终只能憋着气将厚实的外套脱下来，扔给他。
阿慈看都不看他一眼，结果衣服裹在薄欢身上，然后揽住她的肩膀把人扶了起来，面朝下放在自己屈起的大腿上，膝盖正好顶着胃部。
一只手掌放在她背上，另一只手握成拳头，开始用力的击打。
一下、两下、三下……
这是非常标准的溺水急救方法。
口罩男嘴角抽了抽，有些震惊，“都掉进去那么久了，天这么冷，她不可能还活着。”
卡米拉也完全愣住了，要来杀人的，现在竟然开始救人了。
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上去拼命还是该等等看会不会有奇迹出现。
她捂着伤口，视线却一只落在薄欢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悲伤。
如果可以，真希望这个可爱的姑娘能好好活着。
阿慈连续捶了二十多下，可薄欢一直都没有反应，就像死了一样软软的挂在他腿上。
“大哥，你今天忽然出现不会是来故意找我麻烦的吧？”口罩男不满道，“一会儿条子就要来了，你有闲工夫浪费在一个死人身上，我还要处理剩下的烂摊子呢。”
本来今天就够点背的，差点被目标给跑了。
好不容易人就要被他弄死了，结果这个阿慈忽然出现了，并且说自己的任务目标也在这里，要下河去找。
他原本还以为是要找什么物品，没想到他带上来的居然是这个女人。
要不是两家的老板现在还没撕破脸，面上得客气着，他早就……
口罩男眼中按奈不住的凶光转瞬即逝，“我今天不把她弄死，回去没办法向二叔公交代的。”
“这个女人是我们老板的朋友。”阿慈重复着击打的动作，腔调懒洋洋的，“他要我把人全须全尾带回去，你听懂了吗？”
“你——”
“我倒是挺好奇二叔公跟这么一个普通的年轻姑娘有什么恩怨啊，居然要下杀手。”阿慈歪了歪头，目光阴冷，“还是说，因为她跟我们老板关系不错？”
口罩男勃然色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开个玩笑而已。”阿慈忽然笑了起来，“何必当真呢？”
正当口罩男想骂人的时候，一直跟死了一样毫无动静的薄欢忽然间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
下一秒，她张嘴吐出了一大口水。
阿慈紧皱的眉头松了一些，拍着她的后背让她继续把胃里剩余的水给全吐出来。
可一直到吐干净之后，她也并没有什么苏醒过来的迹象。
阿慈没办法，又折腾着做了一阵子心脏按压，过了一会儿，薄欢才终于是渐渐清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