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晨雾还缠绕在营地废墟间,季博达已经蹲在歪斜的军用帐篷旁,用刺刀撬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罐头。刀刃与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惊醒了附近树梢的鸟,扑棱棱飞向灰白的天空。
他生起一小堆火,火焰舔舐着铁锅底部,花豹脂肪在高温下渐渐渗出晶莹的油珠,发出细微的滋滋声。脂肪的焦香混着晨露的清新,在血腥味尚未散尽的营地里撕开一道诱人的缺口。
油脂是最原始的诱惑。
四个孩子是被香味勾醒的。
狂龙的鼻子最先抽动,睡梦中就咽起了口水。他猛地坐起身,动作大得撞到了装甲车残骸,却顾不上疼,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香气飘来的方向。丧彪的胃发出响亮的轰鸣,他难堪地按住腹部,却发现其他人根本没注意——正伸长脖子张望,喉结上下滚动;小红则悄悄用袖子擦了擦嘴角。
季博达背对着他们,手腕一抖,肉干碎粒便滑入滚油。
噼啪——
油花炸开的声响像某种神秘的召唤。孩子们不约而同地凑近,却又不敢靠得太近,在五步外形成了半圆。狂龙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枪托上的划痕,眼睛却死死锁住锅里翻动的肉粒。那些深褐色的肉块正逐渐变得金黄,边缘卷起诱人的焦边。
季博达回想着,上次吃到现炒的肉是什么时候?
老鼠突然发现自己在数锅里的肉粒,连忙移开视线,却对上季博达意味深长的目光。他慌乱地低下头,盯着自己开裂的靴尖——那里还沾着昨天焚尸时的骨灰。
当季博达捞出酥脆的肉粒时,铁勺与锅沿碰撞的清脆声响让丧彪浑身一颤。他看见季博达往沸腾的油锅里倒入碾碎的压缩饼干,接着是半罐牛肉酱和木薯粉。浑浊的汤汁在搅拌中渐渐变得浓稠,咕嘟咕嘟冒着气泡,升腾的蒸汽模糊了季博达冷硬的轮廓。
“这可比妈妈煮的粥要香多了……我现在就想吃”
这个危险的念头刚冒出来,丧彪就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他偷瞄其他人,发现小红正咬着下唇,手指紧紧绞住衣角;老鼠的瞳孔放大,鼻翼不停翕动;狂龙甚至往前蹭了半步,活像条等待投喂的流浪狗。
吃吧。
季博达的声音惊醒了众人。他随意地擦了擦手,把第一碗推向狂龙。这个动作像按下某个开关,孩子们立刻扑向食物,连最胆小的狂龙都挤到了前面。
狂龙直接用手抓起滚烫的肉糊往嘴里塞,烫得直哈气也不肯吐出来。丧彪差点被这一勺肉粒香迷糊了,抬头正对上季博达若有所思的眼神。
他小心翼翼地咀嚼着,突然尝到一丝甜味——一定是压缩饼干的甜味。这意料之外的温柔像记闷拳,打得他眼眶发热,连忙把脸埋进碗里。
季博达看着狼吞虎咽的孩子们,指尖轻轻摩挲着藏在口袋里的卫星电话。
饥饿的野兽最容易驯服……而甜味会让它们记住主人的手。
晨光终于穿透云层,照在四个油光闪闪的嘴角上。营地依然弥漫着死亡的气息,但此刻飘荡的炊烟,却像一面宣告新秩序的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