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日的清晨。
天刚蒙蒙亮,郁林郡的大营已经彻底沸腾。
炊烟滚滚,伙夫们将最后的美酒和肉食端了出来,士兵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脸上洋溢着即将到来的胜利和复仇的狂热。
杀气,在整个营地里弥漫,凝如实质。
中军大帐前,吕蒙一身戎装,手按佩剑,站在高台之上。
他的目光扫过底下黑压压的军队,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潮红和狰狞的笑意。
“兄弟们!”
他的声音,通过内力加持,传遍了整个校场。
“九天了!我们围了九天!”
“城里的孙绍小儿,和他那群乌合之众,已经饿得连树皮都啃光了!他们现在,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今天,就是我们洗刷耻辱的日子!今天,我们就要踏平合浦,活捉孙绍,用他的血,来祭奠我们死去的弟兄!”
“吼——!”
“活捉孙绍!洗刷耻辱!”
数万将士振臂高呼,声浪震天,仿佛要将天上的云彩都给震散。
鲁肃站在他身后,一袭儒衫,与这满营的肃杀有些格格不入。
他看着亢奋到极点的吕蒙和士兵,眉头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计策是他定的,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子明,”鲁肃低声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切不可大意。”
吕蒙回头,给了他一个自信满满的笑容。
“子敬,你放心!”
“今天,我就让你看看,我是怎么把那只缩头乌龟从壳里揪出来,一脚踩死的!”
“传我将令!全军出击!攻城!”
咚!咚!咚!
战鼓擂响,沉重的鼓点,像是死神的脚步,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吕蒙的大军如黑色的潮水,向着合浦城墙,汹涌而去。
他们预想中的顽强抵抗,没有出现。
城墙上,只有零星的箭矢射下来,软绵无力,像是没吃饭一样。
守城的士兵,一个个面黄肌瘦,靠在墙垛上,眼神空洞,仿佛下一秒就要饿晕过去。
“哈哈哈哈!”
吕蒙在阵前纵马大笑。
“看到了吗?这就是孙绍的兵!一群饿死鬼!”
“冲!给我冲进去!”
“轰——”
巨大的撞木,在数十名士兵的推动下,狠狠地撞向了那扇饱经风霜的城门。
然而,就在此时。
“吱呀——”
那扇门,竟然自己从里面,缓缓打开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是……投降了?
吕蒙也是一怔,随即狂喜涌上心头。
“孙绍小儿,撑不住了!他要开城投降了!”
“冲!头功就在眼前!”
数万江东军,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嗷嗷叫着,争先恐后地涌进了洞开的城门。
城内,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风卷起地上的沙尘,一片死寂。
吕蒙的大军,毫无阻碍地冲进了城内,很快,前军就已经占领了半个城区。
胜利,来得如此轻易。
吕蒙骑在马上,志得意满,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下令全城搜捕孙绍。
就在这时。
一个懒洋洋的,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从城楼上传来。
“哟,吕将军,来都来了,这么着急走干嘛?”
吕蒙猛地抬头。
只见孙绍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城楼的屋脊上,旁边站着太史慈、凌统和扛着狼牙棒的林东。
他的脸上,哪有半点被围困九日的颓唐和绝望?
那精神头,比自己还好!
吕蒙的心,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了全身。
“你……你们……”
孙绍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那笑容,纯良无害,却让吕蒙遍体生寒。
他打了个响指。
“兄弟们,开饭了!”
孙绍猛地站起身,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干他娘的!”
话音未落。
“轰隆——”
刚刚涌入数万人的城门,被巨大的闸门,轰然关闭!
紧接着,两侧原本死寂的房屋,窗户和房门被同时踹开!
无数张弓拉得如同满月!
无数个黑洞洞的枪口和刀尖,从巷子里,从屋顶上,猛地探了出来!
那些原本“面黄肌瘦”、“有气无力”的守城士兵,此刻一个个龙精虎猛,眼神锐利得像刀子,身上爆发出惊人的杀气!
“不好!中计了!”
吕蒙的脑子嗡的一下,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瞬间凉透了!
“他们没断粮!他们在演戏!”
“撤!快撤!”
他声嘶力竭地吼道。
但是,已经晚了。
“放箭!”
城楼上,太史慈一声令下。
“咻咻咻咻——”
箭矢如蝗,遮天蔽日,从四面八方,朝着城内拥挤不堪的江东军,倾泻而下!
“啊——”
“救命!”
“是陷阱!”
惨叫声,瞬间响彻云霄。
江东军的阵型,在狭窄的街道内,彻底成了一锅粥。
人挤人,人踩人,他们成了最完美的活靶子。
一波箭雨过后,孙绍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愉悦。
“吕将军,我这顿‘铁锅炖自己’的大餐,味道如何啊?”
“孙绍——!”
吕蒙目眦欲裂,一口钢牙都快咬碎了。
“我杀了你!”
“杀我?你先杀出去再说吧!”
孙绍哈哈大笑,一挥手。
“凌叔!东子!给我冲!”
“杀——!”
凌统和林东,各自带领一队精锐,如同两把尖刀,从街道两侧狠狠地杀了进来。
战斗力,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孙绍的士兵,以逸待劳,精神饱满,又是伏击之势!
而吕蒙的军队,挤在城里,阵型大乱,军心崩溃,完全是在被动挨打!
两个时辰。
仅仅两个时辰。
城内已经血流成河,尸积如山。
吕蒙的军队,被彻底打懵了,打残了,完全占了下风。
他们不是饿了九天吗?
他们不是连树皮都吃了吗?
他们怎么还有这么恐怖的战斗力?!
这个问题,在每一个江东士兵的脑海里盘旋,然后,他们的脑袋就被砍了下来。
“将军!顶不住了!兄弟们都乱了!”一名副将浑身是血地冲到吕蒙面前,哭喊道。
吕蒙看着眼前这人间地狱般的景象,看着自己一手带出来的精锐,像麦子一样被收割。
那份屈辱,那份愤怒,那份悔恨,让他几乎要发疯。
“上当了……我们都上当了……”
他死死地盯着城楼上那个谈笑风生的年轻人,眼中充满了血丝和怨毒。
“撤退!撞开城门!撤退——!”
吕蒙用尽全身力气,下达了这个他一生中最耻辱的命令。
残存的江东军,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疯了一样朝着城门涌去。
孙绍的守军,在后面疯狂追杀。
“轰隆!”
在数千人的合力撞击下,闸门终于被撞开了一个缺口。
溃兵们不顾一切地朝外挤去。
吕蒙在亲卫的拼死保护下,也终于冲出了那座如同地狱一般的城市。
他回头望去,四万大军,如今跟在身边的,不足一半。
然而,还没等他喘上一口气。
大地,突然开始震动。
一阵比攻城时还要响亮和急促的喊杀声,从他们的侧后方,猛然响起!
“杀——!”
吕蒙骇然转头。
只见南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片黑色的潮水!
一面“林”字大旗,迎风招展,分外刺眼!
是伏兵!
他还有伏兵!
领军的大将,正是林浩!
他带着两万养精蓄锐的朱崖郡精锐,如同等待已久的猎豹,在此刻,露出了最致命的獠牙!
“奉少主之命,送吕将军上路!”
林浩的声音,如同惊雷,在每一个江东败兵的耳边炸响。
完了。
彻底完了。
前有追兵,后有堵截。
江东军的军心,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士兵们扔掉兵器,四散奔逃,哭喊声震天动地。
“突围!向北突围!”
吕蒙已经杀红了眼,他知道,再不走,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他挥舞着长刀,带着最后的亲卫,硬生生从林浩军的阵型中,撕开了一道血口。
一场惨烈的大追杀,就此展开。
当吕蒙最终冲出包围圈时,天色已经昏黄。
他勒住战马,回头望去。
来时的四万大军,此刻跟在他身后的,零零散散,不足两万。
遍地,都是他江东儿郎的尸体。
“噗——”
吕蒙再也压不住胸中的郁气,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晃了晃,差点从马上栽下来。
合浦城楼上,孙绍的声音,远远传来。
“吕将军,别急着走啊!晚饭我还没请呢!”
“此仇不报,我吕蒙誓不为人——!”
吕蒙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带着残兵败将,头也不回地向着郁林郡的方向,仓皇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