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刷卡成功”，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
整个售楼大厅，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动作，都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时间凝固了。
空气也凝固了。
所有人的表情，都定格在了那一瞬间，形成了一幅光怪陆离的众生相。
震惊。
错愕。
难以置信。
“咔哒……滋滋滋……”
poS机吐出签购单的声音，在死一般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那细微的声响，像是一根针，戳破了所有人紧绷的神经。
下一秒。
“轰！”
整个大厅，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炸开了锅！
“卧槽！真……真的刷出来了？！八千万啊！那可不是八千块！”
“我的天老爷！我一个月工资三千五，我要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干，才能攒够这个数吧？！”
“妈的，我刚才还嘲笑人家是拼夕夕九块九包邮的卡，现在我的脸好疼！这脸被打得，比我老婆的搓衣板还疼！”
“这小哥才是真正的神豪啊！这叫什么？这就叫‘哥的实力你莫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太牛逼了！”
“别说了，我已经开始反思了。以后出门在外，看见穿校服的学生，我都得尊称一声‘爷’！谁知道人家是不是出来体验生活的亿万富翁啊！”
人群的议论声、惊叹声、倒吸凉气的声音，汇成了一股巨大的声浪，几乎要将售楼部的天花板都给掀翻！
而在这股声浪的中心，叶珍见那张肿成猪头的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死人般的惨白。
她瞪大那双被肥肉挤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张从poS机里吐出来的白色凭条，嘴里无意识地喃喃自语。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叶琴那个贱人，她就一个开破理发店的，一天到晚累死累活，能挣几个钱？”
“陈正宇他……他才是个学生啊！他哪来的八千万？！他抢银行了吗？！”
她的声音尖利而神经质，充满了无法接受现实的疯狂。
旁边的叶志国，情况比她好不到哪里去。
他同样一副活见鬼的表情，身体僵硬得像一尊雕塑。
刚才还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官威，此刻已经碎得连渣都不剩。
他快步冲到那个年轻的售楼小姐面前，因为动作太急，差点被自己绊倒。
他下意识地想靠近陈正宇，但身体的本能又让他猛地一抖，硬生生停在了两米开外的地方。
刚才那几巴掌带来的剧痛和恐惧，已经在他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这……这刷卡机！肯定是坏了！”
叶志国强行装出平日里在单位训话的领导派头，指着售楼小姐手里的poS机，声音却因为心虚而微微发颤。
他那张高高肿起的脸，配上这副色厉内荏的模样，显得滑稽又可悲。
“他一个小屁孩！一个还在上学的学生！怎么可能刷得出来八千万？！”
“你们售楼部怎么搞的？用这种有问题的机器来糊弄客户吗？快！快拿一部好的过来！”
他这番话，与其说是在质问，不如说是在自我催眠。
他无法接受，也绝不愿意相信，自己一直看不起的妹妹一家，竟然在一夜之间，拥有了自己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财富！
那个被他视作“大逆不道的小畜生”的外甥，竟然是一个随手就能拿出八千万的神豪！
这比直接扇他一百个耳光，还要让他难受！
那名年轻的售楼小姐，此刻看向叶志国的眼神，已经带上了明显的鄙夷和怜悯。
她为难地看了一眼自家的经理。
经理此刻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纷呈。
震惊、狂喜、后怕、庆幸……种种情绪在他脸上交织，最终化作了对陈正宇无比的敬畏和谄媚。
八千万的单子啊！
这提成，足够他在高海市再买一套大平层了！
这位爷，是财神爷！是活菩萨！
至于旁边这个什么科长？
一个跳梁小丑罢了！
经理对着售楼小姐，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里充满了鼓励和授意。
售楼小姐瞬间心领神会，挺直了腰板，用一种无比专业且礼貌的语气，对着叶志国开口。
“这位先生，我向您保证，我们这部刷卡机是整个中心最新、最好的一部，系统直接联网央行清算中心，绝对不可能出错。”
“就在刚才，我们还用它为另一位客户成功办理了五百万的定金支付业务。”
“所以，它是没有问题的！”
她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叶志国的心脏上。
叶志国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涨红变成了煞白。
刷卡机没问题？！
那也就是说……
这小子，真的有八千万？！
叶琴一家子……他们……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自己这个当大哥的，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被背叛感，瞬间淹没了他。
但他内心深处，更多的是一种歇斯底里的不甘！
他不能接受！
他预想的剧本，应该是陈正宇刷卡失败，颜面尽失，然后他这个当舅舅的再站出来，以长辈的身份“宽宏大量”地教训他几句，挽回自己的面子！
可现在呢？
剧本完全反过来了！
小丑竟是我自己？！
“你……你确定？！”
叶志国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我非常确定！”
售楼小姐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紧接着，她露出了一个甜美又带着一丝挑衅的微笑，说出了一句让叶志国差点当场心梗的话。
“先生，如果您实在不相信的话，要不……您把您的银行卡拿出来，我帮您刷一笔八千万试试？”
“我们验证一下机器功能？”
这一刻，售楼小姐已经彻底完成了阵营的转换。
她看出来了，这位年轻的神豪先生，跟他的这帮极品亲戚关系恶劣到了极点。
那么，自己要做的，就是不遗余力地讨好神豪，顺便帮神豪狠狠地恶心一下这帮不开眼的蠢货！
“你！你你你……”
叶志国伸出手指着售楼小姐，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拿卡出来刷？
他卡里总共就十几万存款，别说刷八千万，刷八十万都费劲！
这不等于当众自取其辱吗？！
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售楼部经理，终于动了。
他脸上堆满了菊花般的笑容，一个箭步冲到陈正宇面前，腰弯成了九十度，姿态谦卑到了极点。
“哥 ！哥您这边请！”
他连称呼都直接从“先生”升级到了“哥”，谄媚之情溢于言表。
“合同我们马上准备！您放心，今天之内，这八间旺铺的房产证，我亲自给您送到府上！”
说完，他猛地一转身，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冰冷面孔。
他看向还僵在原地的叶志国，语气生硬地说道。
“这位先生，如果你没什么事情了，还请您离开，不要妨碍我们为贵宾办理业务！”
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现在谁是爹，谁是爷，他心里清楚得很！
叶志国何曾受过这种气？
他好歹也是市里一个科室的领导，走到哪里不是被人前倨后恭地捧着？
刚才被自己外甥打脸也就算了，现在，一个区区售楼部的经理，竟然也敢当众给他下逐客令？！
他瞬间火冒三丈，那股被压抑的怒火，再次冲上了头顶。
“放肆！”
他怒喝一声，摆出了官架子。
“你知道我是谁吗？！”
“市卫健委的科长！叶志国！”
“你这是什么态度？！把你们这里最大的领导给我叫过来！我要投诉你！”
然而，那经理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嘴角甚至还勾起了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
卫健委的科长？
好大的官威啊！
可惜，老子是卖房子的，又不归你管！
别说你一个科长，今天就是你们卫健委的主任来了，在这位一掷八千万的“宇爷”面前，也得靠边站！
“这位先生，我不管您是哪个单位的。”
经理的声音冷得掉渣。
“我们这里是做生意的地方，不是您耍官威的衙门！”
“如果您是来买房的，我们欢迎。”
“但如果您是来无理取闹，打扰我们正常营业的……”
经理顿了顿，对着门口的保安，打了个响指。
“那我们只好叫保安，请您出去了！”
“请——你——出——去！”
最后四个字，经理一字一顿，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已经不是打脸了。
这是把叶志国的脸皮，活生生撕下来，扔在地上，还用脚狠狠地碾了几下！
叶志国彻底懵了。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他引以为傲的身份，他最看重的脸面，在这一刻，被现实击得粉碎。
而从始至终，那个始作俑者，陈正宇，甚至都懒得再看他一眼。
陈正宇只是从售楼小姐手中，接过了那张签购单和黑金卡，随手揣回兜里。
然后，他转过身，温柔地扶住早已被这连番变故惊得说不出话来的母亲叶琴。
在全场所有人敬畏、羡慕、崇拜的目光注视下，他的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妈。”
他迈步，径直走向贵宾签约室，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厅。
“走吧，咱们去把合同签了。”
“这里的苍蝇，实在是太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