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停尸间的半夜私语
停尸间的冷藏柜发出低沉的嗡鸣，惨白的灯光映着一排排金属抽屉，空气里飘着消毒水和寒意混合的味道。林殊裹紧了白大褂，手里攥着刚补完的法医报告，指尖还残留着涂改液的涩感——他终究还是把“无面”的线索补了上去，纸页边缘被指甲掐出几道浅痕。
“还没走？”
沈如晦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林殊吓了一跳，手里的报告差点滑进旁边的标本缸。转身时，正撞见对方抱着个保温桶站在门口，左肩的绷带又渗了点红，在冷光下格外显眼。
“刚改完报告。”林殊把纸页抚平，目光落在那只印着向日葵图案的保温桶上，“这个点来停尸间，不怕沾晦气？”
沈如晦径直走到解剖台边，把保温桶打开，一股温热的香气瞬间驱散了几分寒意——是小米粥，上面浮着层薄薄的米油。“技术科加班，顺道给你带点宵夜。”他用勺子舀起一勺吹了吹，递到林殊面前，“你胃不好，别总啃面包。”
林殊没接，反而指了指他的左肩：“又渗血了，怎么不重新包扎？”
“小伤。”沈如晦收回手，自己喝了一口，粥的热气模糊了他眼底的疲惫，“倒是你，报告里写了‘无面’的事？”
林殊点头，从抽屉里翻出备用纱布和碘伏：“总不能一直瞒着。”他拉过沈如晦的胳膊，动作比平时重了些，像是在赌气，“你上次在码头受的伤，也是‘无面’干的吧？肩胛骨的旧伤……”
“嘶——”沈如晦疼得抽了口气，却没躲开，“别瞎猜。”
“我是法医。”林殊的指尖触到对方伤口边缘的疤痕，突然停住，声音低了下去，“我认得愈合后的组织纹理，和王建军身上的陈旧性骨折，是同一种电击设备造成的。”
冷藏柜的嗡鸣似乎放大了几分，停尸间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沈如晦看着林殊低垂的眼睫，突然伸手按住他正在包扎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纱布传过来，带着点烫人的心急。
“知道为什么不早点说吗？”沈如晦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周围沉睡的逝者，“老卫的人盯着停尸间，你写报告时用涂改液盖住线索，不是胆小，是不想把我拽进泥潭。”
林殊的动作顿住了。原来他早就看懂了自己那些拙劣的掩饰——那些被涂改液盖住的字迹，那些欲言又止的结论，在沈如晦眼里，从来都藏不住心事。
“那你呢？”林殊抬起头，冷光落在他眼里，映出点倔强的红，“明知道‘无面’在找你，还敢带着伤跑出来？”
“因为知道你在这儿。”沈如晦笑了笑，抬手擦掉他嘴角沾着的米粒——不知什么时候林殊已经接过了勺子，“总不能让省厅最好的法医，一个人在停尸间啃冷面包。”
保温桶渐渐空了，小米粥的暖意漫到四肢百骸。林殊收拾东西时，发现沈如晦落在解剖台上的笔记本没带走，翻开最后一页，除了那片向日葵花瓣，还多了行新写的字：“法医的笔要写真相，也得写牵挂。”
停尸间的门关上时，冷藏柜的嗡鸣又恢复了平稳。林殊摸着口袋里那包向日葵种子，突然觉得这满是寒意的地方，好像也藏着点会发芽的东西——比如那句没说出口的“小心点”，比如对方转身时特意放慢的脚步，比如两人指尖在报告上相触时，同时缩回的慌乱。
夜风吹过走廊，带着点远处城市的喧嚣。林殊低头看了眼补全的报告，那些曾经被涂改液掩盖的字迹，此刻在月光下清晰得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