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婉柔一边吐,一边挣扎着推闻宏历:“王爷快去歇着,这里腌臜,臣妾无事……”
“吐成这样,还说无事?”闻宏历蹙眉。
棋儿端着一杯温水过来喂给穆婉柔,一只手帮她顺背。闻宏历让开了一些,穆婉柔就着棋儿的手喝了一口,渐渐止了吐。
见御医匆匆而来,闻宏历冷声道:“不是说稳定了吗?怎的又开始吐了?”
御医擦了把汗,也不敢搭话,急急过来诊脉。
两个小丫头上前,快速收拾着地上的秽物。御医眯着眼把了一会儿脉,微微摇头道:“从脉象上看,王妃并无大碍。”说着皱了皱眉,又耸了耸鼻子,确定是从身侧的王爷身上传来隐隐的血腥味,一时不知如何再说。
迟疑了一下,壮着胆子道:“想来王妃是临时受到什么强烈的气味刺激所致。微臣这就开方抓药。”
闻宏历闻言怔了怔,下意识的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转而望向穆婉柔,见她已经安静下来,只是面色有些苍白,便道:“棋儿好生照看王妃,本王还有事,回头再过来。”
棋儿急忙施礼道:“是,恭送王爷。”
闻宏历黑着脸快步而出。
御医重新开了方子歇息去了,棋儿让人速去煎药,自己走过来又给穆婉柔递了一杯温水。
穆婉柔见室内再无旁人,这才低声说:“你也闻到了,对不对?”
棋儿微微点头,不语。
“下次,就不要让他再进来了。”
“可是,小姐一向都知道王爷的脾气,他若说要见,奴婢又如何拦得住?”
“你只说是我身子不适,早早睡下了即可。”
棋儿点点头,眼圈有点红。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有说。白日里她去厨房,就听到负责采买的婆子在跟厨房管事嘀咕,说近来王爷火气大得很,动不动就杀人!看见她,才住了口。他们家小姐如此柔善,若知道这些,不晓得又该如何烦恼。
“棋儿。”
……
“棋儿?”
“欸,小姐有何吩咐?”
“在想什么?叫了你几声才听到。”
“奴婢,奴婢是在想,明儿是不是要给小姐做些清淡饮食。这几日胃口好些,才添了些荤腥。今儿这一吐,恐怕又伤了胃。”
穆婉柔无力的闭了闭眼,淡淡道:“也好。”
她知道,棋儿一定知道些什么!可是,她没有勇气再问,她怕问了,一觉醒来,就再也见不到棋儿,一如她的书儿、画儿!
出了依兰轩,闻宏历一径走到花园中的亭子中。他背负着手,望向天空中圆月。那柔和的月光,像极了柔儿的眉眼。
跟柔儿在一起的日子,他曾经觉得那么恬静而美好。他的柔儿,总是那么乖顺和害羞。面对他的热烈,柔儿那一双明澈如水的眼眸,就会如受惊的小鹿,说不出的可爱可怜,让他发疯的想要保护她、爱她、占有她……
穆婉柔怀孕以来,胎象一直不稳,住在王府的御医一再嘱咐他不可与王妃同房。即便如此,闻宏历也不想再找别的女人,每日过去看看她,心里就会觉得柔软而温暖,他的柔儿,如今怀着他的孩子啊!
可是今天,当御医说出王妃突然呕吐,是因为临时受到什么强烈的气味刺激所致时,闻宏历很快就意识到,是他身上浓重的血腥气!
突然之间,压抑了很久的欲望一下子就苏醒过来!心里憋着一股狠厉的邪火,他必须,要疯狂宣泄一下!
步下凉亭,闻宏历三把两把扯下自己的外裳,随手往草地上一丢,冷声道:“叫个舞娘去扶风阁。”
“是。”侍卫答应着,急步上前,堪堪接住,没让衣服掉到地上。
北上队伍的野外营地。
楚云扬在灯下看书,雨蝶轻手轻脚地走过来,递上一杯温水。
“哎呀正好口渴了呢,有雨蝶姐姐就是好。”楚云扬笑嘻嘻的喝了一口,满足的咂吧咂吧嘴。
雨蝶抿唇轻笑道:“都不知天天哪来那么大精力,白日里奔波一天,晚上还不早点休息。一样都是女子,偏生就你活得真像个泼小子一般。”
“姐姐不闻‘同伞不同顶,同人不同命’吗?每个人所求不同,自然表现各不相同。”
雨蝶了然一笑,“正是呢,所以,即便是同路,目的也不相同呗。”说着转头看了看一旁熟睡的沈清霜,压低声音道:“你猜,这位最终能不能如愿以偿?”
楚云扬若有若无的笑了一下,忽然想起那位被慧贵妃从冷宫中接出来的疯妇,淡然道:“虽然我从来都不赞同飞蛾扑火般的爱情,却也不能不佩服他们的勇气。”
“爱情?”雨蝶微怔了一下,低低笑道:“云妹妹这个说法倒也新奇,只是,妹妹几时就懂了爱情?”
楚云扬脸上一热,顺势把身子往下一滑躺倒,闭上双眼低声道:“我困了……”
雨蝶捂着嘴低笑了一下,随手扯过一条薄毯搭在楚云扬身上,小声说:“夜里已经开始变凉,不可大意了。”
楚云扬闭着眼咕哝道:“快走,少啰嗦。”
雨蝶拿起小勺压灭了烛火,含着笑摸黑儿离去。
当晚,楚云扬居然又梦到了黑桑镇。
冬月的早晨,外面一片雾气茫茫,冷风一吹,又湿又冷。云娘端着满满一筐衣物,想找一个离人群稍远,又可以够到水的地方。
河边洗衣的,多半都是附近的村妇,见她过来,纷纷交头接耳。
“这是谁家的?这么小,就来洗这么多衣服?”
“她呀,莫家高门里的灾星呗。”
“咋?长得恁标致水灵,咋就灾星了?”
“你还不知道呢?她就是莫家那个花大价钱买来的童养媳啊!这过门才一年多,就把她男人克死了……”
“啊?真是扫把星!白瞎这么水灵的女娃子了!啧啧……”
“呸!真晦气!大清早就碰上这么个扫把星!”
云娘忍住心底的抽痛,装作什么也没听见,再走远一些,闷着头开工。河水已经冰冷刺骨,不一会儿,她的两只小手就有点僵。她不敢停下来,举到嘴边呵了呵,双手快速搓了搓,继续埋头苦干。
从早晨,洗到中午,河边洗衣的妇人们早已走个干净,她的一大筐衣服,还只洗了一半。
肚子饿得咕咕直叫,看看逐渐偏西的日头,她感到无力而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