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宏瑄静立于一旁,默默注视着云扬,眸色缱绻。他很想说,多希望她能跟他一起参加今晚的宫宴,开口说出的却是一句:“天气太冷,少在外面走动才好。”
云扬福身,“殿下快请入宫吧,只怕是皇贵妃要等急了。”
闻宏瑄伸出手,轻拂掉云扬肩头的几片雪花,“不必挂心明玥,她并非表面上的心无城府。”
云扬点点头,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叮咛了一句:“小心饮食。”
“怎么,华大夫是怕有人在宫宴上下毒吗?”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响起,竟然是冀王到了!
云扬不接他的话,冲他恭恭敬敬的福身行礼,然后一语不发的转身就走,在两位亲王的注视下,从容优雅的上了马车。
“六弟果然是好福气啊,就连来参加个宫宴,都有美人不畏风雪的前来相送,不知道的,还以为六弟这是要上战场呢!”冀王瞧着云扬一步步消失的背影,阴阳怪气地说。
闻宏瑄眉目含笑的望着云扬的马车缓缓驶离宫门,漫不经心的接口道:“若说福气,弟弟我可比不得五哥,听说,五哥都已经当上爹爹了!”
“你胡说什么!”闻宏宙勃然大怒,一双幽深的眸子里刹时射出逼人的凶光。
闻宏瑄淡淡一笑,“都说了,是听说。原来,他们都是在胡说吗?”说完,瞧也不瞧冀王,双手拢在袖口里,扬长而去。
冀王气得咬牙,正好一个小太监站得太靠前了些,他想也不想,一个窝心脚踹过去,恶狠狠的骂道:“好狗不挡道!”
小太监被他当胸一脚,一下子飞出一丈多远,胸口一痛,一口血喷出,一片银白的雪地上顿时开出朵朵刺目的殷红……
冀王却残冷地一笑,“红红火火,吉利!”仿佛被他一脚踢开的,便是那个越来越碍眼的野杂种!
马车上,可俐转了转眼珠,笑嘻嘻道:“那位胤王真是好笑,就活像是一刻都离不开咱们姑娘,都恨不得拉着姑娘跟他一起进宫呢!”
可伶瞪了她一眼,轻斥道:“别胡说!”
可俐不服气,“我哪里胡说,分明,姐姐也是这么想的!”说着瞧向云扬,“姑娘你说是不是?”
云扬只当作没有听到,转过头,掀起车帘瞧外面的风景。雪下的越发大了,一团团的,竟如棉絮一般,整个京城,都已经被银装素裹!
可俐还想再说,被可伶用眼神狠狠制止,只得不甘心的闭了嘴,摸了摸暖炉,感觉没有那么热乎了,便又重新加了几块炭。
酉时初,云扬总算是赶回了大将军府。门房远远的瞧见两辆马车在风雪中辚辚而来,便慌忙飞奔进去禀报,原来,老太君和大将军早就不知道让人出来问几趟了!
云扬下了马车,看着两个高大的男人冒着风雪疾步向她奔来,只一刹那间,便泪盈于睫。
华清扬抢步上前替她撑伞,心疼道:“路上很不好走吧。”
云扬吸吸鼻子,叫了一声:“阿兄。”便说不出更多的话。
透过迷蒙的泪眼,她瞧见父亲笑着向她走近,她看见了父亲胡须上的雪花,忽然之间,这里父亲的脸跟记忆中现代爸爸的脸重合,她喃喃叫了一句:“爸爸……”热泪奔涌而出……
“傻丫头,哭什么?”父亲嗔着她,自己却也红了眼眶。
云扬被父兄簇拥着往里走,当她透过漫天的大雪看到中门廊下伫立的老太君时,忍不住哽咽出声:“祖母……”
席妈妈快步接出来,往她的怀中塞了一个暖手炉。云扬的心中又酸又暖,忍不住,又为自己的晚归而心生愧疚。
快步走上门廊,云扬向前给祖母和大嫂行礼。老太君一把拉住她的手,红着眼说:“瞧这小手冰凉的!可伶两个丫头平日里瞧着也是稳妥的,怎的如此不上心?”
云扬吸了吸鼻子,赶紧道:“祖母莫怪她们,她们服侍得很好!是孙女自己任性,她们不敢不听孙女的话。”
老太太展颜一笑,嗔道:“你就护着她们吧。”
“长姐好。”华容蹭过来见礼。
云扬瞧了她一眼,含笑点点头,什么也没有说,却扫了一眼沈清霜的肚子,道:“阿嫂不该也站在这风口里。”
沈清霜笑,“哪里就那么娇气了?好歹我也是年轻人,难道连祖母也不如了吗?”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云扬搀扶着祖母,大家一起往内堂去了。
管事的婆子进来,问要不要传膳?老太君嗔骂:“糊涂东西,大小姐都回来了,还等什么?快传!”
“是。”婆子答应了一声,转身快走,脚下一滑,差点跌倒。
席妈妈沉声低喝道:“都是瞎的吗?没看到地上带进来的雪水?若是滑倒了老太太,你们也都别想过年了!”
几个丫鬟赶紧取来抹布,蹲下身快速擦拭。
不多时 ,珍馐美馔一道道摆上来,众人在厅内按尊卑列席坐了,大将军一声:“母亲,您先请。”大将军府的年夜饭便正式开席。
席间各种祝酒自不必说,一家人倒也其乐融融。
酒未过三巡,宫里皇上的赏赐就下来了,是一道四喜丸子,寓意福禄寿喜。老太君才带着阖府上下谢过恩,娘娘给少夫人和两位姑娘的赏赐也到了。
这次来的不是玉嬷嬷,众人多少还是有些疑惑,却也不便询问。
宫人先将一个锦盒送到沈清霜的面前,里面是一枚和田玉的平安扣,寓意四季平安。
给两位姑娘的,则是两副同样的南红珊瑚手串,华容瞧见自己的跟华云扬的一模一样,当下心中一喜,如此这般,那她就放心了。
自从莫名其妙跑出来一个华云扬,直接取代了她将军府嫡小姐的身份,她的地位便一落千丈!慌乱之下听从姨娘的主意,反而惹得老虔婆对她更加不喜!最让她懊悔的,是一向疼爱她的阿爹和阿兄也开始厌弃她,从来都没有跟她说过重话的阿爹竟然还罚她禁足!
她哭过、闹过,换来的是父兄对她更加冷淡。
终于等到禁足期满,想起华云扬那个贱人当众打了她三个巴掌,无论如何咽不下那口气,她跑到父亲的书房哭诉,父亲只是点点头,对她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她看向一旁的阿兄,向来宠溺她的阿兄也只是闲闲的说了一句:“年下事多就莫要再出去乱跑了,好好在家抄经,莫要再惹祖母她老人家不开心。”
就连新嫁进来的大嫂对她也是客气而疏远……
她以为,她从此再不能翻身!
好在,姑母到底还是待她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