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睡眠如同最深沉的潮水,将两人温柔地包裹、淹没。没有梦境的干扰,没有中途的醒来,只有无边无际的、踏实至极的沉睡。连生物钟向来精准如刻漏的吴迪,也罕见地挣脱了平日的束缚,一觉睡到了窗外日头高照。
意识先于眼睛苏醒。首先感受到的,是怀中真实的、温软的重量,以及均匀喷洒在他颈窝处的、带着甜香的温热呼吸。吴迪缓缓睁开眼,适应着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已经相当明亮的晨光。他低下头,林薇正蜷在他怀里,睡得正沉。
她的睡颜毫无防备,长发有些凌乱地铺散在枕畔和他的手臂上,脸颊还带着一丝昨夜激情未褪的淡淡红晕,嘴唇微微嘟着,长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下投下柔和的阴影。吴迪的心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饱胀的柔情填满。他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扰了这静谧的美好。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另一只自由的手,指尖极轻极缓地拂开她颊边一缕调皮的发丝,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然后,他低下头,将一个羽毛般轻盈的吻,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唇瓣触及皮肤的温热感,让他心底泛起层层涟漪。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抱着她,一动也不想动。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鼻尖萦绕的,是被阳光晒过的棉被的清新味道,混合着林薇身上那种特有的、淡淡的、如同柑橘混合了奶香的温柔气息。他近乎贪婪地呼吸着这令人心安的味道,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闻的香气,足以抚平一切疲惫与不安。
怀里的林薇似乎睡得极其安稳,但偶尔也会无意识地动一下,像只寻找更舒适姿势的小猫,往他怀里更深地钻了钻,发出一两声模糊的呓语。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让吴迪的手臂收得更紧一些,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直到窗外的阳光将整个房间映得通亮,时间悄然滑向将近十点,林薇的睫毛才轻轻颤动了几下,然后缓缓地、带着些睡意朦胧的滞涩,睁开了眼睛。
初醒的视线有些模糊,她花了几秒钟才聚焦,映入眼帘的,是吴迪近在咫尺的、带着温柔笑意的脸庞,和他那双正一眨不眨、深情凝视着自己的眼睛。
昨夜所有的记忆,如同潮水般瞬间涌回脑海。那些亲密无间的触碰、炙热的呼吸、交织的情欲……画面清晰得让她脸颊瞬间爆红,热度一路蔓延到耳根,连脖颈都染上了绯色。她“啊”地低呼一声,几乎是本能反应,猛地将整个脑袋缩进了被子里,像只受到惊吓的鸵鸟,只留下一个鼓鼓囊囊的被子包在外面。
吴迪先是一愣,随即被她这可爱至极的反应逗得低低笑出声来。胸腔的震动通过紧密相贴的身体传递给她。他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她,声音里满是宠溺的笑意:“躲什么呀?害羞了?”
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带着羞恼的声音:“……不许看!”
“好好好,不看。”吴迪嘴上应着,眼里的笑意却更深了,“我们薇薇怎么这么可爱。”
他在被子外耐心地等着,过了好一会儿,感觉到被子里的人似乎平静了一些,才又柔声哄道:“快出来,别闷坏了。”
被子包蠕动了一下,先是露出一双湿漉漉、带着羞怯的大眼睛,确认了一下吴迪没有再“盯着”她看,然后才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把整个脑袋探了出来。脸颊依旧红扑扑的,眼神躲闪着,不敢与他对视,但身体却诚实地重新依偎进他怀里,寻找到那个最熟悉、最安心的位置。
吴迪心满意足地重新搂紧她,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享受着这清晨醒来、肌肤相亲、心意相通的极致温存。被窝里暖烘烘的,彼此的身体温暖着对方,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密感和归属感,在静谧的空气里静静流淌。
什么起床、什么早饭、什么周末计划,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们贪婪地汲取着这份刚刚确立的、全新的亲密,迟迟不愿打破这美好的氛围。
直到——
“咕噜噜……”
一声清晰无比的腹鸣,从林薇的肚子里传了出来,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林薇的脸瞬间又红了一层,把脸埋在他胸口,不好意思地咕哝:“……它叫了。”
紧接着,吴迪的肚子也像是响应号召似的,发出了类似的抗议声。
两人对视一眼,终于忍不住,一起笑出了声。先前那点残存的羞涩,在这默契的“饥饿二重唱”中被冲淡了不少。
“看来不起床是不行了。”吴迪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饿了吧?我去做早饭。”
尽管万分不舍,但生理需求终究战胜了温存。两人磨磨蹭蹭地终于起了床。吴迪动作利落地钻进厨房,很快,煎蛋和烤面包的香气就飘了出来。林薇洗漱完,坐在餐桌前,看着吴迪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心里被一种平淡却真实的幸福感填得满满的。
吃完简单的早餐,吴迪开始收拾。他自然而然地走进主卧,动作熟练地将床上那套承载了昨夜无限旖旎的床单被套拆了下来,团在一起。接着,他又走进次卧,将自己那边一夜未动、略显冷清的床品也一并拆下。
他抱着两大团待洗的织物,走向阳台的洗衣机。林薇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
吴迪先将林薇主卧那套淡雅花卉的床单被套塞进洗衣机,倒入洗衣液,按下启动键。洗衣机发出轻微的嗡鸣,开始注水。
然后,他抱着自己那套洗过的灰蓝色格子的次卧床品,转身准备走回次卧,去铺上干净的。这套床品,似乎象征着过去那段彼此尊重却略有距离的同居时光。
就在他抱着床单,一只脚刚踏出阳台门的时候,跟在他身后的林薇,忽然伸出手,轻轻拽住了他的衣角。
吴迪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林薇微微低着头,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手指无意识地绞着他的衣角,声音很小,像蚊子哼哼,带着明显的羞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勇气,轻轻地说:
“要不……不铺次卧了吧?”
话音虽轻,落在吴迪的耳朵里,却如同惊雷般清晰响亮。他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同一瞬间,就做出了反应——
手中那团灰蓝色的床单被套“啪”地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他猛地转过身,脸上是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的光芒,声音因为激动而提高了八度,响亮地回应道:
“好啊!”
下一秒,他张开双臂,将眼前这个红着脸、勇敢地提出了这个具有里程碑意义建议的女孩,紧紧地、紧紧地拥入了怀中。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
林薇被他抱得脚都快离地了,先是一惊,随即感受到他胸腔里传来的剧烈心跳和那份毫不掩饰的狂喜,她脸上的羞涩渐渐化为了同样甜蜜的笑意。她伸出手,回抱住他精壮的腰身,将脸埋在他坚实的胸膛上。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很久。阳台洗衣机的运转声,成了他们此刻幸福的背景音。
不需要再多言语。这一句“不铺次卧了吧”,和一声响亮的“好啊”,正式宣告了他们同居生活的一个崭新阶段的开始。那间次卧,或许还会保留其物理空间,但它作为卧室的使命,从这一刻起,已经光荣结束了。
从这天起,吴迪的枕头、睡衣、以及他这个人,都正式、且永久地,迁入了主卧,迁入了林薇的被窝,也更深地迁入了她的生命里。
从此,每一个夜晚,身边都有了另一个人的体温和呼吸。翻身时触手可及的温暖,半梦半醒间下意识的相拥,清晨醒来第一眼看到的睡颜……这些都成了生活中最寻常却又最珍贵的片段。两个人,一个被窝,睡得前所未有的踏实和香甜。仿佛漂泊已久的船只,终于找到了可以永久停靠的温暖港湾,任凭窗外风雨,内心亦是一片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