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彻独自在车里坐了许久。
车窗外的夜色浓稠如墨，楼道口早已空无一人，只有声控灯明明灭灭。锁骨处那细微的刺痛感，和林潇南最后那句冰冷带刺的话，反复在他脑海里回荡。
“你的新女朋友，不会知道的。”
新女朋友？她怎么会产生这种荒谬的念头？是因为他这么久没联系？还是因为……他刚才那句关于“痕迹”的制止，被她误解成了对另一个人的忠诚？
一股烦躁混合着难以言喻的憋闷涌上心头。他猛地捶了一下方向盘，喇叭发出短促而刺耳的一声鸣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
他拿出手机，下意识就想打电话给她，立刻、马上解释清楚。但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又顿住了。
怎么解释？说他这几年心里只有她一个？说那个“好”字是他躺在病床上以为自己要废了、不想拖累她才发的？说他偷偷去看过她，却只敢远远看着？说他看到她和别人说话就嫉妒得发疯？
这些话，在经历了那样的伤害和分别后，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更何况，她现在情绪激动，根本听不进去。
而且，那个“新女朋友”的误会……韩彻皱紧眉头，他身边除了工作接触，根本没有走得近的女性。难道是谁在她面前说了什么？
各种念头杂乱无章地涌现，让他头痛欲裂。最终，他烦躁地收起手机，发动车子，却没有开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将车停在了她公寓楼下不远处一个更隐蔽的角落。
他需要冷静，也需要……守着她。至少今晚，他不能就这样离开。
这一夜，对两人而言都无比漫长。
林潇南冲回冰冷的公寓，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刚才在车里的疯狂和大胆，此刻回想起来让她感到一阵后怕和羞耻。她竟然……竟然那样做了！还说了那么可笑的话！
可他为什么不解释？他默认了吗？他真的有……别人了？
这个想法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比任何身体上的疼痛都更难以忍受。
而楼下车里的韩彻，同样一夜无眠。他盯着那扇漆黑的窗户，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直到车内烟雾弥漫。锁骨上的痕迹仿佛一直在隐隐发热，提醒着那个失控的吻和更失控的局面。
天快亮时，他才极其疲惫地闭上眼，小憩了片刻。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时，韩彻猛地惊醒。他看了一眼时间，迅速下车，去附近的早餐店买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清粥和小菜。
他再次走上楼，站在她那扇熟悉的防盗门外，犹豫了片刻，抬手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他又敲了敲，加重了力道。
过了一会儿，里面才传来窸窣的脚步声，门开了一条缝。林潇南出现在门后，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头发凌乱，眼睛肿得像桃子，脸色苍白得吓人。看到是他，她下意识地就想关门。
“等等！”韩彻用手抵住门，将手里的早餐递过去，声音因为一夜未眠而更加沙哑，“给你的。趁热吃。”
林潇南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粥，愣了一下，随即冷下脸：“不需要。拿走。”
“你病了，需要吃东西。”韩彻坚持着，目光扫过她红肿的眼睛和苍白的脸，心里一阵抽紧。
“我说了不需要！”林潇南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声音带着哭腔，“韩彻，你够了！你到底想怎么样？昨天那样羞辱我，今天又跑来假惺惺地送早餐？你把我当什么了？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吗？！你有没有女朋友都跟我没关系！我们早就结束了！是你说的‘好’！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她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喊出这些话，然后用力想要甩上门！
然而，门却被韩彻用手臂死死抵住！他的力气之大，让她根本无法推动分毫。
“没有！”韩彻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度，猛地打断了她崩溃的哭喊，“没有别人！从来就没有什么新女朋友！林潇南，你听清楚，从始至终，只有你！”
他的目光灼灼，像是燃着两簇火，紧紧锁住她泪眼模糊的脸，不容她有任何质疑。
林潇南被他突如其来的、激烈的否认震住了，甩门的动作僵住，含泪的眼睛怔怔地看着他，仿佛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
车内那个带着报复意味的吻，那句关于“痕迹”的制止，长久以来的委屈和不安……所有情绪混杂在一起，让她口不择言，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颤抖和一种破釜沉舟的绝望：
“好！那你告诉我，韩彻，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问题问出口的瞬间，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像是在进行一场豪赌。
韩彻没有任何犹豫，目光沉静而坚定，仿佛这个问题早已在他心中回答了千万遍：
“喜欢。”他回答得清晰而郑重，甚至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坦然，“从来没有停止过。”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林潇南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血液轰地涌上头顶。所有的理智、矜持、对未来的不确定，在这一刻都被一种巨大的、近乎疯狂的冲动所取代！
她看着他的眼睛，几乎是下一秒，就用一种异常平静、却石破天惊的语气，一字一句地开口道：
“好。那韩彻，我们结婚吧。”
韩彻彻底愣住，瞳孔骤然放大，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仿佛怀疑自己听错了。
林潇南却不等他反应，直接开始了倒计时，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给你五秒钟考虑。”
“五。”
韩彻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处理这急转直下的情况。结婚？在这种时候？以这种方式？
“四。”
她认真的？还是气话？是报复？还是……
“三。”
他看着眼前这个泪痕未干、眼神却亮得惊人的女孩，看到了她眼底深藏的脆弱、勇敢和那份孤注一掷的决绝。
“二。”
所有的顾虑、现实的阻碍、那些尚未解开的误会和心结，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
就在林潇南深吸一口气，即将吐出最后一个数字的瞬间——
“好。”
韩彻打断了她，声音低沉而有力，没有任何犹豫，仿佛只是回应了一个再自然不过的请求。
“我们结婚。”
倒计时戛然而止。
林潇南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楼道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剧烈的心跳声。
阳光从窗口斜射进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也照亮了两人眼中同样震惊、却同样坚定的光芒。
一场突如其来的求婚，一个毫不犹豫的答应。
荒谬，冲动，不顾一切。
却又像是早已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