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时间后,直到陈默的腿都快被枕麻了,他才再次不耐烦地抖了抖膝盖。
这次,伊蕾拉没再装睡,很干脆地用手一撑地面,坐了起来。
她下意识检查了一下身体的状况,发现全身上下没有半点伤口,胸口那个被刺穿的大洞都完好如初,新生的皮肤同样白嫩。
“你这治疗术……效果也太逆天了吧?”她忍不住低声惊叹,随即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自己身上的狼狈。
那身法师袍多处破损,沾满了尘土与凝固的血痂。
尤其是背后,有一个明显的撕裂状破口。
之前那根夺命的树枝,恐怕就是从这个位置的防御薄弱点穿透了进去。
“运气真是背到家了……”她低声啐了一口。
里面白色的内衬衣物早已被鲜血浸透染红,之前意识模糊时还不觉得,此刻清醒过来,稍微一动就能感受到布料与半干涸血痂摩擦带来的黏腻感,让她恨不得立刻跳进水里彻底清洗一番,再换上身干净衣服。
然而,当她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陈默身后那片原本茂密的森林时,整个人瞬间僵住,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
目光所及之处,原本郁郁葱葱的林木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半径足有百米的焦黑平地!
爆炸的中心点是一个触目惊心的大坑,坑底甚至还能看到尚未完全凝固的熔岩在缓缓流动。
这……这破坏力得有多大?
八阶魔法?不,她见过其他分院那几个老家伙施展的八阶魔法,威力固然巨大,但更侧重于集中一点的毁灭性打击。
而眼前这种纯粹以冲击波和高温进行范围性夷平的破坏模式……
“至少是九阶了吧?!”一个让她自己都感到战栗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他怎么会连九阶魔法都能施展?!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她对这个“学生”实力的最大胆预估!
这就是他敢于折返救援,并且有信心带着重伤的她一起脱身的真正底牌吗?
伊蕾拉猛地转过头,目光死死盯住身旁依旧没什么表情的陈默,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这个小家伙……到底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咽了口唾沫,艰难开口:“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陈默瞥了她一眼,既然用了,就没打算隐瞒,反问道:
“大部分魔法书最后记载的那段号称‘吟唱魔法巅峰’,却无人能解读的咒语,你知道吧?”
伊蕾拉立刻点头,作为院长,她自然清楚:
“知道。但那咒文结构太过异常,与现有魔法体系格格不入,所有试图破译的尝试都失败了,学界普遍认为那只是古代法师留下的传说构想。难道你……”
“我用的就是那个。”陈默语气平淡,但随即神色变得格外严肃,甚至带着告诫的意味,
“不过,你最好永远别去研究它。那根本不是什么正常的魔法,是禁咒。
如果不是我对咒文本质的理解足够深入,能将它改造后封存在特制的魔法道具里间接引爆,光是试图构想就足以让我死粉身碎骨。”
伊蕾拉心头凛然,看着他眼中难得的凝重,郑重地点了点头,将这个警告深深记下。
劫后余生的庆幸感逐渐褪去,现实问题摆在了眼前。
伊蕾拉感受着体内近乎枯竭的魔素,又看了看身后那片狼藉,秀眉蹙起。
飞行魔导器已毁,靠自己那点可怜的魔素骑扫把长途飞行纯属痴人说梦,更别提她现在浑身血污,黏腻难受,只想尽快泡进热水里。
她不甘心地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备用的求救信号魔导器,连续激活了三次。
魔导器微弱地闪烁了几下,最终归于沉寂,没有任何回应。
“看来这片区域干扰严重,或者距离太远了。”伊蕾拉无奈地放弃。
陈默叹了口气,环顾四周:“事到如今,只能走回去了。”
他话音刚落,伊蕾拉的声音瞬间带上了浓重的委屈和软糯,与她平日的腔调判若两人:
“我……我才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现在魔素也耗尽了,浑身都疼,真的……一步都走不动了……”
她微微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显得局促又可怜。
陈默转过身,盯着她这副前所未见的示弱模样,眼神里充满了审视,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伊蕾拉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脑袋垂得更低,耳根微微泛红。
两人之间沉默了片刻,只有风吹过焦土发出的呜咽声。
最终,陈默什么也没说,只是漠然转身,朝着大致是学院方向迈开步子,冷淡的声音随风传来:
“如果你想留在这里喂野兽,请便。毕竟我已经救过你一次,不欠你了。”
眼见他真的毫不留恋要走,伊蕾拉也顾不得再维持那副柔弱姿态,赶紧小跑几步跟了上去,嘴里忍不住小声嘟囔: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陈默没有理会她的抱怨,只是步伐稍稍放缓了些许。
这样赶路确实太难为伊蕾拉了,她毕竟只是法师,还是个女孩子,没多久便呼吸粗重起来。
汗珠顺着额角滑落,在脸颊留下狼狈的痕迹,但她硬是一声不吭,只是死死盯着前方那道沉默的背影,执拗地继续跟着。
陈默虽未回头,风语却将身后紊乱的脚步声与急促的喘息听得一清二楚。
他脚步不停,却在某个拐角处,头也不回地反手弹出一个治疗术。
柔和的光芒没入伊蕾拉体内,疲惫的躯体如同久旱逢甘霖,酸痛感大为缓解,几乎耗尽的力气也恢复了些许。
她微微一怔,抬眼望去,只看到陈默依旧冷漠前行的侧影。
她抿了抿唇,没说什么,只是加快了脚步重新跟上。
如此反复数次,每当伊蕾拉快要支撑不住时,总会有一个治疗术恰到好处地飞来。
走了一个下午,放眼望去仍是一片密林,他们似乎并未走出多远。
陈默停下脚步,望着天边逐渐沉下的日头,皱了皱眉。按照这个速度,恐怕还得走上好几天。
他瞥了一眼身后几乎靠意志力在硬撑的伊蕾拉,她脸色苍白,发丝被汗水黏在额角,搭配上破损染血的衣物,显得格外狼狈。
“休息吧。”撂下这句话,他找了个相对干净的石块坐下,不再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