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帝意味不明地瞅他一眼，神情淡淡，却还是张开嘴，咬住海棠酥。
一缕带着海棠味的清甜香气滑过舌尖，在口腔里碰撞，唤醒了每一个味蕾。景泰帝不由得闭上眼睛，细细咀嚼，缓缓咽下。唇畔勾起一弯弧度，点头称赞：“真好吃。比御厨做的还好。”
李青竹拈了一个送进嘴里，赞同地道：“的确好吃。白菊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
白菊略有些羞赧地道：“婢子也就做吃食能拿得出手了，若这都不会，对小姐来说，还有什么用处呢？”
景泰帝伸手拈了一个送进嘴里，细细咀嚼。
白菊忙伸手倒了一盏茶，送到景泰帝手里。
景泰帝接了，轻啜一口，茶香馥郁，是安溪铁观音的香味。
白菊解释道：“小姐说过，这海棠酥要用铁观音来配，更能激发酥的香味，二者相得益彰。”
景泰帝唇边泛出笑意，饮尽茶水，把茶盏轻放在几上，眸光扫过垂眸端坐的魏蜜，想：这个丫头，虽然对宜姐儿毕恭毕敬，可这通身的气质，怎么看怎么不像个普通的丫鬟。倒像是……出自宫里？”
这么想着，不由得又扫了魏蜜一眼。
李青竹看得分明，微笑着说道：“这个丫鬟是王府的，我奶娘亲自调教，会三拳两脚，跟在宜姐儿身边，我也放心些。”
景泰帝点点头：“怪不得呢。”
赶车的来寿问：“爷，快出西城门了。到云水差不多要半日时间，要不要先用午膳？”
李青竹看向景泰帝，景泰帝想了想：“找个地儿用膳吧。”
“吁～”
马车缓缓赶进了城西酒楼的后院。
几人下了马车，伙计早满脸堆笑迎上前来，伸手相请：“五位贵客，快快请进。”
景泰帝背着手，昂首阔步走进大堂。余下四人紧随其后。
酒楼生意不错，大堂里坐满了人，交谈声，敬酒声，杯盘清脆的碰撞声，响成一片。
景泰帝微微皱眉，眼眸中闪过不悦。
掌柜的正在柜台里“噼里啪啦”打着算盘，一见刚进来这几人气度不凡，忙丢下账本，快步迎过来：“贵客快请。是就在一楼雅间还是上楼？”
景泰帝听到有雅间，脸上的不悦才消散了些，随着掌柜的往里走。
几人进了雅间，吩咐掌柜的：“只管捡着好的上上来。”
掌柜的一手提着袍子，喜滋滋地快步出去了，很快整治了一大桌席面上来。
景泰帝拿起银筷子，挟了一筷子清蒸鱼肉送进嘴里，却立即吐在面前碟子里，蹙了眉：“什么玩意儿？这也叫鱼？”
李青竹忙挟了一筷子，尝了尝味道——也还好，只是没法子跟御厨比。
心里好笑，面上一本正经劝道：“伯父，出门在外，哪能跟家里比呢？将就些可好？”
景泰帝拿眼觑着秀宜：“不是有个会做吃的丫鬟？”
秀宜好气又好笑，问：“爷喜欢吃什么？”
景泰帝笑着道：“倒是不挑食，能入口就行。”
李青竹……
秀宜……
“那就做个鱼？”秀宜试探道。
景泰帝笑着点头，眼睛里闪着光。
秀宜无奈，只得吩咐白菊：“去做个鱼。拿出你看家本领来。这位爷挑得很。”
景泰帝……
白菊笑着去找掌柜的：“我们老爷挑食得很，借你家厨房做道菜。”
掌柜的也是人精，听这话音，就知道自家的菜入不了贵客的眼，心里略有些不高兴。可看这些人穿着打扮，绝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因此面上赔笑：“姑娘只管自便。”
白菊入了厨房，也不客气，捞了条活蹦乱跳的草鱼，做了道酥脆的菊花鱼，剩下的鱼头和鱼骨，配了些酸菜，烧了个汤。
鱼一出锅，厨房里的厨师和打杂的伙计都不由得喉咙动了动，吞下口口水。
白菊拿了个托盘，亲自端了菜，送进雅间，放在天佑帝面前。
一路上收获不少注目礼……
“刚那姑娘端过去的是什么？好香。”
“好像是鱼？”
“什么时候鱼有那味道了？又酸又爽。”
……
就有客人喊：“掌柜的，刚那姑娘端出来的菜，我也来一份。”
掌柜的苦笑：“好叫客人知晓，那不是我们酒楼的菜。人家只是借了下酒楼的厨房。”
有客人不愿意了：
“掌柜的，当我付不出钱么？”
“就是。谁家酒楼会外借厨房的？”
……
雅间的门开了，李青竹负手站在门前，眉目清冷，声音似冰凌：“各位有本事，自教丫鬟去做。吵嚷什么？聒噪。”
雅间门“啪”一声又关上了。
关住了满堂惊愕的目光。
秀宜抿着嘴笑，看着景泰帝吃得头也不抬，悄悄冲白菊比了个大拇指。
众人酒足饭饱，李青竹去付钱，算完饭食钱后，又扔了个二两的银锭子：“赏你。”喜得掌柜的眉开眼笑，亲自躬身送众人出来。
众人上了马车，直奔云水县而去。
当金乌西坠，漫天霞光火一样烧红了半边天的时候，马车进了云水县城，直奔县衙。
及至进了县衙，却只有个耳聋眼盲的老吏守着，并无别人。
众人下了马车，向老吏打听。
老吏说话啰哩啰嗦的，众人好容易听明白了，大致是说知县犯了事，县丞主事。县丞带着人收拾知县留下的烂摊子去了。
问及四皇子殿下，说住在迎宾客栈。
马车踩着最后一缕霞光驶进了迎宾客栈。
掌柜的见马车豪华气派，猜测是京城来的，忙亲自迎出来。
听说是找四皇子的，笑着道：“客人运气真好，四皇子殿下刚回来。若早来一步还见不到呢。”一边领着众人上楼。
到了二楼，掌柜的推开最里边一间房，伸手相让。
景泰帝一踏进房间就愣住了。
屋子正中间一张八仙桌，周围围着几个脏兮兮的人，或坐或站，正狼吞虎咽往嘴里塞吃食，见有人进来，齐齐抬头望出来。看见景泰帝，也愣住了。
一个个微张着嘴，中间那个还揉了揉眼睛，使劲眨了眨，再揉了揉，又眨一眨，满脸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