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漆黑的通道仿佛永无止境，只有脑海中那份冰冷清晰的三维地图提供着唯一的方向。林默扶着粗糙的岩壁，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每迈出一步都感觉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拖着千斤重担。饥饿和干渴如同两只贪婪的蛀虫，不断啃噬着他的体力和意志。
“水…水…”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沙哑的气音。喉咙里火烧火燎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甚至开始产生幻觉，仿佛听到了流水淙淙的声音。
“…别…别自己忽悠自己…”他用力甩了甩昏沉的脑袋，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辨认脑海中的地图。那个标记着【浅层地下水脉（低活性）】的光点，就在前方通道的某个岔路口后面。
通道里的空气依旧干燥冰冷，带着万年不变的尘土味。墙壁上那些失去光泽的晶体残骸，在绝对的黑暗中如同盲人的眼睛，漠然注视着这个艰难前行的闯入者。
“这鬼地方…当初建的时候就不能装个指示牌或者自动售货机吗？差评…”林默一边挪动，一边在肚子里继续他的吐槽式减压，“…最好再来个电梯，直达水源那种…算了，有楼梯我也认了…”
不知道是不是抱怨起了作用，前方隐约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死寂的空气流动声。
林默精神一振，加快了一点脚步——虽然以他现在的状态，加快也快不到哪里去。
拐过一个近乎直角弯的岔路口，眼前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愣。
通道在这里变得宽阔了一些，两侧的岩壁不再是纯粹的黑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深沉的墨蓝色，表面覆盖着一层滑腻的、深色的苔藓（不是发光的那种），空气中也弥漫开一股浓郁的、潮湿的、带着淡淡矿物质和某种…难以形容的陈旧腥气的气息。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前方通道的尽头，墨蓝色的岩壁下方，赫然有一个不规则的黑黢黢的洞口！那股微弱的气流声和潮湿的气息，正是从那个洞口里传来的！
地图显示，水脉就在这里面！
希望的光芒再次燃起，压过了身体的疲惫。林默几乎是扑到那个洞口前。
洞口不大，勉强能容一人弯腰通过。里面漆黑一片，手电光柱照进去，能看到是一条向下倾斜的、更加狭窄天然的裂隙，岩壁湿滑，不断有冰冷的水汽从中渗出。
流水声！这一次绝对不是幻觉！清晰可闻的、滴滴答答的、甚至还有细微的潺潺声，从裂隙深处传来！
“找到了！”林默激动得手都有些发抖。他毫不犹豫，弯下腰，小心翼翼地钻进裂隙。
裂隙向下延伸了七八米，坡度很陡，脚下异常湿滑。他几乎是半爬半滑地下去，手掌和膝盖被尖锐的湿滑岩石硌得生疼，但也顾不上了。
越往下，水汽越重，流水声越清晰。终于，手电光柱照亮了底部！
这是一个不大的、天然形成的溶洞。洞顶不断有水滴渗下，汇聚到下方一个只有两三平米见方、深不足一米的浅坑中。浅坑里的水异常清澈，在手电光下几乎透明见底，能看到坑底铺着的细腻白色砂石。
水流缓慢地注入浅坑，又从另一侧一个更小的缝隙悄然流走，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平衡。空气中弥漫着冰冷湿润的水汽和那股淡淡的矿物质腥气。
水！真的是水！
林默几乎是扑到水坑边，再也顾不上什么形象和警惕，直接趴下去，将整个脸埋进那冰凉的液体中，贪婪地大口吞咽起来！
“咕咚…咕咚…”
冰凉的清水涌入喉咙，瞬间缓解了那火烧火燎的干渴，如同久旱的甘霖滋润着几乎冒烟的消化道。一股难以言喻的舒爽感瞬间传遍全身，甚至连疲惫都似乎减轻了几分。
他一口气不知道喝了多少，直到肚子感觉有些发胀，才猛地抬起头，剧烈地喘息着，水珠顺着他的下巴头发不断滴落。
“活…活过来了…”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像是重获新生。
冷静下来后，他才开始仔细观察这潭水。水质极其清澈，没有任何异味，除了那股淡淡的矿物质味道。他用手电仔细照了照水底和四周，没发现任何生物或者明显的污染源。
“…低活性…是什么意思？”他想起了地图的标注。试着感应了一下，水中似乎蕴含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外界混乱能量的、一种更偏向于“沉寂”的能量气息？非常非常微弱，几乎难以察觉。
“管他呢，能喝就行。”确定了水没问题，林默再次俯身，喝了个痛快。
解渴之后，饥饿感就更明显了。他看着清澈见底的水坑，里面连根水草都没有。
“…要是能抓条鱼就好了…”他不切实际地幻想了一下，随即苦笑。就算有鱼，他也没工具没火。
他拿出身上仅存的一个原本装着小玩意的、还算完好的金属小盒子，仔细清洗干净，灌满了清水。这是给沈曼歌和小敏带的。
自己则再次趴下去喝了个水饱，暂时用清水把咕咕叫的肚子填满。
做完这一切，他坐在冰冷湿润的水坑边，感受着体力一丝丝的恢复，开始思考下一步。
必须带她们过来。这里相对隐蔽，有水，比那个躺着个“冰棍”的石窟似乎更安全点？至少不用担心那平台突然又抽风搞什么“净化”。
但怎么把两个昏迷的人弄过来是个大问题。尤其是沈曼歌，虽然净化后稳定了些，但移动会不会刺激到那个烙印？
就在他纠结之时，一个微弱、断续、仿佛接触不良的意念，突然在他意识深处响了起来。
“…滋…嗞…能…量…低…于…百…分之…一…紧急…休眠…模…式…强制…中断…嗞…”
是盖子的声音！极其虚弱，像是下一秒就要断气！
林默先是一惊，随即大喜！“盖子？你醒了？！你没死机？！”
“…滋…谁…说…盖子…大爷…死…机…了…”盖子的意念断断续续，带着强烈的“虚弱但嘴硬”的情绪，“…只…是…进行…了…一场…深…度…的…哲…学…思…考…兼…能…量…回…收…”
“思考你个鬼！差点以为你烧主板了！”林默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但心里却莫名安定了一些。有个能吐槽的对象，在这绝境里简直是精神良药。“你现在怎么样？”
“…非…常…不好…”盖子的意念带着哭腔（如果AI有哭腔的话），“…能量…见底…核心…运算…单元…过载…损伤…百分之…四十…七…数据…库…部分…索引…混乱…感觉…像是…被…扔进…黑洞…里…又…被…甩出来…还…被…驴…踢了…几脚…”
“还能贫，看来死不了。”林默松了口气，“你怎么醒的？我什么都没做。”
“…滋…检测到…微弱…但…稳定…的…秩序…侧…能量…源…波动…”盖子的意念稍微连贯了一点，“…类似…方舟…基础…生态…维持…单元…的…特征…虽然…很…微弱…但…足够…纯净…像是……充电宝… albeit a very, very weak one…（虽然是个非常非常弱的）”
秩序侧？生态维持？林默立刻想到了那个发光苔藓石窟和乳白平台。是那里的环境唤醒了他？
“你能扫描周围环境吗？或者连接什么网络吗？”林默急切地问。
“…扫…描…功能…严重…受损…范围…不到…十米…精度…堪比…老花眼…”盖子哀叹，“…网络？…嗞…别…提了…这里…的…空间…褶皱…和…能量…屏蔽…强得…离谱…连…个…广播…信号…都…没有…真正的…信息…孤岛…原始…社会…”
得，还是个半残废。林默刚升起的希望又落下去一点。
“…不过…”盖子的话锋突然一转，带着一丝疑惑，“…刚才…强制…唤醒…时…好像…有…一段…异常…数据…流…被动…记录…了…进来…非常…古怪…的…编码…方式…”
“数据流？什么时候？”林默一愣。
“…就在…刚才…你…靠近…这…水坑…的…时候…”盖子的意念带着分析时的细微滋滋声，“…很…微弱…断断续续…像是…某种…背景…辐射…或者…残留…信息…”
林默的心猛地一跳！他想起了脑海中那份地图和苔藓信息！是那个“冰棍”平台灌输给他的！盖子被动记录到了？
“你能解读吗？！”他急忙问道。
“…尝试…一下…嗞…这…编码…古老得…像是…甲骨文…的…电子版…”盖子嘟囔着，意念中传来一种全力运算的“发热感”。
几秒钟后，盖子的意念猛地拔高，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卧…槽？！…第七…试验场？！…昆仑？！…生态维持单元？！…黄昏之扉？！…方舟核心失控？！…这…这都…什么…鬼？！…小子…你…背着我…都…干了…什么？！…捅了…神话时代…的…马蜂窝吗？！…这数据量…这信息密度…盖子大爷的cpU快要冒烟了！”
果然！盖子记录并解读了部分信息！
林默立刻将之前的经历，包括如何撞进隐藏通道、发现发光苔藓和沉睡者、平台净化沈曼歌、以及最后的信息灌输，快速而简要地在意识中说了一遍。
盖子听完，沉默了足足有十几秒，意念里只剩下各种混乱的电流滋滋声和仿佛数据库爆炸的抽象噪音。
最后，它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甚至带着一丝惊恐的语气说道：
“…小子…我们…麻烦大了…” “…如果…这数据…是真的…” “…我们…可能…不是…在…什么…遗迹…里…” “…这里…很有可能是…” “…一个…被…废弃…或者说…放逐的…” “…‘方舟’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