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歌的指尖停在键盘上，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了。
别墅大厅里，那张巨大的中国地图占据了整个墙面，上面密密麻麻的深红色光点，像一片永远无法愈合的脓疮。
那些蓝色光圈，代表着江丞的“善举”，此刻看来，更像是圈养牲口的围栏。
“畜生！”张队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齐云瑞盯着那张地图，喉咙发干。他之前以为望云山工厂已经是地狱，现在才发现，那只是冰山一角。
沈行知的脸色平静，但攥着手机的手背，青筋根根凸起。他已经不是在为妹妹复仇了，他是在看一个超出想象的，以人为食的产业链。
“这些红点，代表着近十年，在J.c.事务所公益项目覆盖范围内，所有官方记录在案的儿童失踪案。”曲歌的声音发颤，像被砂纸磨过，“实际上……没被记录的，只会更多。”
江月瑶的目光从地图最北端缓缓滑到最南端。
她的手指抬起，越过京市，越过天海，最后，点在了地图中南部，一个同样红得发黑的区域。
那里，不是任何一个他们已经踏足过的地方。
“这是哪？”江月瑶问。
曲歌立刻放大地图，两个字跳了出来。
“岚城。”
一个被群山环抱，以多雾闻名的内陆城市。在地图上，它就像一个孤立的黑洞。
“曲歌，调出岚城近十年所有福利院、孤儿院的捐助记录和意外事件报告。”江月瑶下达了第一条指令。
“沈先生。”她转向沈行知。
“在。”沈行知立刻应声。
“我要去岚城。现在。”
沈行知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丝毫犹豫。“给我半小时。私人飞机，直飞岚城。当地的安全屋和地面团队，会在我们落地前全部准备好。”
他说完，就走到一边开始打电话，语速极快，一个个指令清晰地发出。
江月瑶最后看向齐云瑞。
齐云瑞迎上她的目光，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拿出手机，再次拨通了那个让他赌上一切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说。”电话那头，声音带着疲惫。
“领导，‘烛龙’申请跨省行动。目标，岚城。”齐云瑞的语气很平稳。
“理由。”
“我们找到了一张地图。”齐云瑞看着墙上那片血红，“一张用孩子的命画出来的，永恒教的商业版图。岚城，是上面的一个重要据点。我需要您授予我最高权限，协调岚城警方，配合我们的行动。”
电话那头沉默了。
“齐云瑞，你知不知道，你申请的不是一次行动，是一场战争。”
“我知道。”齐云瑞说，“所以，我需要武器。‘烛龙’和江月瑶，就是最锋利的那一把。”
又是一阵沉默，比刚才更久。
“……权限给你。岚城市局，会有一个叫周泰的副局长跟你单线联系。记住，你是‘烛龙’的队长，出了事，我只能保住你的人，保不住你的帽子。”
“明白。”
齐云瑞挂断电话，对着江月瑶点了点头。
“江总指挥，航线已经批准。岚城方面，随时可以配合行动。”
江月瑶“嗯”了一声。
新的合作模式，在没有签约，没有仪式的情况下，以一种心照不宣的方式，高效运转起来。
张队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刚跟审讯室那边通过电话。
“李倩全招了。”他脸上没什么喜色，反而更沉重，“她说，是她一个客户介绍的‘大师’。那个客户跟她吹嘘，说只要钱给够，别说升职，就是让对手人间蒸发都行。她还说，那个客户圈子里，很多人都找过这个‘大师’，甚至还参加过一些……很奇怪的私人派对。”
“派对的主人是谁？”齐云瑞立刻问。
“孟青岚。”
又是这个名字。
“那个中间人呢？”江月瑶问。
“是个代号，叫‘信鸽’。”张队摇了摇头，“李倩只通过加密软件跟他联系，钱也是打到海外账户，线索到这就断了。”
“意料之中。”江月瑶并不意外，“把李倩移交司法程序。这条线，先放着。”
“江大师，齐队！”曲歌突然叫了一声，她指着电脑屏幕，脸色比刚才更白，“我查了岚城的数据……太……太奇怪了。”
“怎么了？”
“岚城近十年，官方记录的儿童失踪案，只有三起。”曲歌说，“这跟热力图上显示的密度，完全不符！”
“数据被修改过。”江月瑶直接下了定论。
“不止。”曲歌点开另一份文件，“岚城最大的福利机构，叫‘天使之家’。它的最大捐助方……不是任何企业，是岚城市政府自己。而且，过去十年，‘天使之家’的记录里，没有发生过任何火灾、搬迁、或者儿童意外死亡的事件。它的运营记录，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张队愣住了。“政府资助？还没出过事？那不是模范单位吗？这怎么会是据点？”
“最干净的地方，往往藏着最深的肮脏。”江月-瑶看着屏幕上“天使之家”那几个字，眼神很冷，“它不是‘菜园子’。”
“它就是那条流水线本身。”
沈行知打完电话走了回来。“飞机已经就位，随时可以起飞。岚城的团队也已经激活，我们落地后，可以直接拿到‘天使之家’近三年的所有内部监控录像。”
“走。”江月瑶站起身，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一行人走出别墅。夜色深沉，几辆黑色的商务车已经悄无声息地等在门口。
在上车前，沈行知叫住了江月瑶。
“江大师。”
江月瑶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我的人在挖江丞资金链的时候，听到了一些风声。”沈行知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普通的生意，“京市的地下世界，有个地方，叫‘鬼市’。”
“鬼市？”
“对。一个不在线上，也没有固定地址的地方。据说，只有特定的人，拿着特定的信物，才能在特定的时间找到入口。”沈行知看着她，“那里交易的，不是普通的古董或者钱，是消息、法器、天材地宝，甚至……是人的气运和命。”
江月瑶的眼神动了一下。
“我的人说，永恒教是鬼市里一个很神秘，但实力很强的买家。他们经常在那里，高价收购一些很奇怪的东西。”沈行知说，“我想，如果我们想找到他们更多的线索，或者……您需要一些特殊的‘工具’，那个地方，或许是个路子。”
他不知道，他这番话，正好说中了江月瑶目前最大的困境。
修复神魂，炼制更强的法器，都需要这个世界已经近乎绝迹的材料。
“我知道了。”江月瑶收回目光，语气听不出变化。
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队启动，汇入城市的夜色，朝着私人机场的方向驶去。
车里，齐云瑞把一个平板递给江月瑶。“这是岚城市局副局长周泰的资料，还有‘天使之家’的建筑图纸。”
江月瑶接过平板，划看着里面的资料。
“这个‘天使之家’，原本是三十年前的一个大型国防工程的疗养院，后来废弃了，十年前才被改建成福利院。”齐云瑞补充道，“选址很偏，在山里。”
江月瑶的手指停在一张图纸上。
那是“天使之家”的地下管线分布图。
她看着那密如蛛网，走向极其诡异的管道，又想起了皇家大剧院那张图纸。
手法，如出一辙。
“江总指挥，”齐云瑞看着她的侧脸，还是忍不住问，“关于江丞……你……”
“他不是我哥。”江月瑶没抬头，声音像是从冰里捞出来的，“他只是名单上，下一个需要被划掉的名字。”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
江月瑶的目光，却已经越过手里的图纸，望向了未知的岚城。
垃圾场，不止一个。
那就一个一个，清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