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笑，太假。”
齐云瑞盯着手机屏幕上这五个字，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将照片拉大，孙小雨那张清秀腼腆的脸，瞬间占满了整个屏幕。
女孩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嘴角是完美的上扬弧度，亲昵地依偎在江颖肩头。
一切都和谐得像一幅精心绘制的画。
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假？”
专案组组长张队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粗重的眉毛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扫了一眼手机，又看向满眼血丝的齐云瑞，声音里的火气压都压不住。
“小齐，这是刑事案件，不是让你玩心理游戏！”
“就因为一句‘笑得假’，我们就要把一个刚刚失去挚友、悲伤过度的女孩列为重大嫌疑人？”
齐云瑞喉咙发紧，艰难地辩解：“张队，江大师……她对陈昊的判断，是准确的！”
“那是她运气好，蒙对了！”
张队猛地一挥手，打断了他。
他指着会议室里那一圈熬得眼珠通红的警员，怒气勃发。
“我们被她一句不着边际的话，牵着鼻子跑了整整五个小时！结果呢？”
“唯一的线索断了！”
“现在，你还要因为一个更荒唐的理由，去动一个受害者的闺蜜？”
张队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冲撞，字字句句都像重锤砸在齐云瑞的神经上。
齐云瑞捏紧了手机。
他知道，张队说的每一个字，都站在“程序正义”和“办案逻辑”上。
无凭无据，仅靠一张照片和一句玄妙的评语，就去惊扰一个处在悲痛中的女孩，这根本不合规矩。
他呼吸一滞，最终像做出某种赌上一切的决定。
“张队，我申请带人去一趟孙小雨家。”
“不是审讯，只是……以安抚慰问的名义，侧面再了解一下情况。”
张队赤红着双眼盯了他足足半分钟，最后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地挥了挥手。
“去！”
“但你给我记死了，没有实质性证据，不准采取任何强制措施！”
“我们警方的公信力，不能再被当成儿戏！”
齐云un瑞抓起外套冲出会议室，手指颤抖地给江月瑶发去信息。
【需要更具体的方向。我们不能只凭感觉去调查她。】
信息发送出去，如石沉大海。
……
江月瑶的出租屋里，寂静无声。
她没有理会手机的任何动静，只是不紧不慢地架设好直播设备。
屏幕亮起的一刻，直播间的人气瞬间冲破百万，无数观众如潮水般涌入。
弹幕疯狂刷屏，几乎要将画面淹没。
【大师！你终于来了！江颖的案子到底怎么回事？】
【求大师开天眼，把那个畜生揪出来！】
【我就是明德高中的学生，现在全校女生晚上都不敢一个人上厕所了，太恐怖了！】
江月瑶对这些汹涌的情绪视若无睹，她调整了一下麦克风，平静无波的声音清晰地传遍网络。
“今晚，不卜卦，不问米。”
“只连麦一个有缘人，聊聊人性。”
话音落，她随手在成千上万的连麦申请中点了一个Id。
屏幕那头，出现一个大学女生青涩又苦恼的脸。
“大师，我想问问我和室友的关系……我们以前特别好，可我最近发现她总在背后说我坏话，还偷偷用我新买的口红……”
江月瑶静静听她说完，才淡声开口。
“你觉得，她为何如此？”
女生一愣：“可能……是嫉妒吧？我最近拿了奖学金，男朋友对我又很好。”
江月瑶唇角牵动了一下，那弧度冰冷，不带一丝暖意。
“嫉妒，是世间最寻常的毒药。”
她的声线忽然变得有些飘忽，像是透过眼前的女孩，在对另一个看不见的人说话。
“有一种影子，会出现在你的生命里，扮演你最亲密的光。”
“她分享你的快乐，分担你的悲伤，让你相信，她是世上另一个你。”
直播间的弹幕流动速度明显变慢，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讲述攫住了心神。
“但你不知道，她每一次对你微笑时，那双眼睛里映出的，都是她渴望成为你，却又永远无法成为你的倒影。”
“她嫉妒你的天赋，嫉妒你的光芒，嫉妒那些本该属于她的掌声与爱慕。”
“这份嫉妒，日复一日，如同蚁穴，慢慢蛀空她的心。直到有一天，她绝望地发现，她永远也无法成为你，甚至无法超越你。”
江月瑶的声音依旧平淡，却让直播间里千万观众莫名地脊背发凉。
“当一个人，无法得到她渴望的东西时，她会做什么？”
她没有停顿，自己给出了答案。
“她会毁了它。”
“用最残忍的方式，毁掉那个她曾经最羡慕，如今最痛恨的光源。”
连麦的女孩脸都白了：“大师，我室友……她，她不至于吧？”
“我说的，不是你的室友。”
江月瑶的目光穿透了冰冷的屏幕，精准地落向了城市某个角落里，那个正在窥屏的人。
“从面相来看，有一种人，印堂天生狭窄，心胸也必定狭窄，眼里容不得沙，更容不得别人比她好。”
“其唇极薄，古语有云，唇薄者，天性凉薄。这种人，话说得有多甜，心就能有多狠。”
“她们最擅长的，就是伪装成一只乖顺无害的兔子，潜伏在你身边，在你最温暖、最没有防备的时候，亮出淬毒的獠牙。”
整个直播间，彻底引爆！
【卧槽！卧槽！大师说的就是明德高中的案子！】
【印堂狭窄！嘴唇薄！伪装！凶手是熟人作案！】
【我想起来了！江颖那个最好的闺蜜，叫孙小雨的！她就戴着眼镜，看起来特别文静，特别无害！】
【我的天，如果是真的，这简直比恐怖片还恐怖！】
舆论的风暴，在江月瑶的几句话间，被精准地引向了唯一的真相。
她没有提任何名字，却在所有人的心里，为那个凶手画出了一幅无法辩驳的精准画像。
一个与死者亲密无间，却内心扭曲的影子。
江月瑶看着那些疯狂滚动的弹幕，平静地切断了连麦。
“言尽于此。”
她关掉了直播。
饵，已经撒下。
水底那条以为自己藏得很好的毒鱼，该乱了。
与此同时，市刑侦支队。
齐云瑞刚刚带着人从孙小雨家无功而返。
孙小雨的父母挡在门口，说女儿因为好友离世，精神崩溃，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谁也不见。
隔着门板，他们甚至能听见里面传来压抑又绝望的哭声。
一切都显得那么天衣无缝。
“我就说了，胡闹！”张队一拳砸在桌上，脸色铁青。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警员捏着手机，脸色惨白地冲了进来。
“张队，齐队！快看江大师的直播回放！”
会议室的大屏幕，立刻投射出江月瑶那张清冷绝尘的脸。
当听到“印堂狭窄，唇薄凉薄”和“伪装成无害兔子”的形容时，整个会议室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所有人的视线，都像被无形的手操控着，死死钉在了资料板上，孙小雨那张清秀无辜的照片上。
齐云瑞的心脏，狠狠一缩。
他终于明白了。
江月瑶这是在用全网的舆论，化作一把无形的尖刀，去活生生剖开那个凶手伪装完美的画皮！
“疯了！她简直疯了！”张队气得浑身都在抖，“这是在煽动网暴！万一错了呢？这个责任谁来担？！”
他的话音未落，齐云瑞的手机骤然响起。
是负责在孙小雨家楼下蹲守的警员打来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了急促与惊疑。
“齐队，情况不对！”
“就在刚才，孙小雨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还有东西被砸碎的声音！”
“她父母冲进去了，然后……然后我们的人清清楚楚听到她在里面歇斯底里地咆哮！”
“她在喊——‘我没有！不是我！你们全都在冤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