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已不是癫仔龙有没有做错的问题,而是他这个和义安龙头,要不要在东英压迫下低头交人。一旦他服软,像靓妖隗、奸人昌这些想做事的大底必定心寒,甚至离开。
到时候社团只剩下烂口东这种混日子的,再出事连反击之力都没有。
这不符合他的作风。
他是想低调经营社团,但自愿低调和低头,是两回事。
藏锋于鞘,亮剑无惧,那才是他要的。看不清这一点,只会死得更快。
主意已定,李文航缓缓开口:
“癫仔龙就算不听我这龙头的命令做错事,也轮不到外人教训。铁塔文坏了规矩还敢狮子大开口,我派人教训他天经地义,被阿龙打死是他没福气。不过我做人善,还愿意出十万安家费。”
“至于头马俊欠的账,江湖规矩人死债消,社团没有理由背。东英要是真想算账?好啊,那就看看他们东英自己有多少欠债跑路、死掉的烂账,问问他们还还得清还不清。”
顿了顿,李文航半开玩笑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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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隗刚才那句话深得我心,我也想问清楚,往后咱们跟义安的人撞上,是不是都得退避三舍?”
此言一出,烂口东几个原本叫嚣着交人的都垂下头。
靓妖隗嘴角含笑,奸人昌却挺直腰板,眼里闪着光。
“管他夕阳社团还是小字头,从前我不在这位置上,外头怎么议论和义安我不管。如今我坐了龙头,这些闲言碎语我不想再听见。东英难缠是全港皆知,可难缠不代表没路走。我要是没胆,当初也不会争这位子。”
“细威,传话出去:东英若是对结果不满意想要谈,我随时恭候。”
“散会!”
铜锣湾一家清吧里。
中央钢琴流淌着悠扬旋律,琴盖上还搁着一本尼采语录。
很难想象,弹琴的人竟是社团里的矮骡子——而且不是普通角色,是东英五虎之一的奔雷虎,耀扬。
一曲终了,守在吧台边的坏脑才端着酒杯走近。
作为耀扬多年的心腹与智囊,他清楚再大的事也不能打断大佬的雅兴,何况接下来要说的,对耀扬而言或许根本不算什么。
“耀扬哥,铁塔文的事有回音了,和义安那边只肯出十万安家费。”
耀扬接过酒杯,轻嗅一下:“和义安现在的话事人什么来历?”
“还是李家的儿子,听说之前被他老爸送去内地读大学,最近才回来接手,是个文化人。”
“文化人?”耀扬挑眉,将酒一饮而尽,杯子放回琴盖,脸上浮起笑意。
“文化人好啊,我就喜欢和文化人玩。可惜这次没机会会他。”
坏脑一怔:“有别的事?耀扬哥?”
“大佬要我去荷兰接新货,大概一两个月回不来,到时候你得跟我一起,自然没空陪他玩了。”
看着一脸轻松的耀扬,坏脑皱起眉,有些不安:“难道就这样放过和义安那帮人?江湖上的人会说闲话的。”
“没事,我没空陪他玩,不代表东英没人有空,帮我联络乌鸦,让他去办。”
“乌鸦?他在元朗那边,肯插手吗?”坏脑一边翻电话本,一边疑惑。
“只要有钱,叫他砍自己老豆都肯。你以为他开拳馆真是为社团培养打手?不过是想周末赌拳多挣点。铁塔文的事交他去跟和义安谈,不管最后拿到多少,我抽三成,剩下的看他本事。”
……
就在耀扬把事情推给乌鸦的同时,三叔伯枪神达背着手,踱进了安记茶餐厅。
一进门,他就和急着外出的细威撞个正着,细威身后还跟着和义安现在的五代龙头李文航。
“要出去啊,航仔。”
“是啊,约了五叔伯去见癫仔龙,既然决定跟东英谈判,正好让他也定定心。”
“你肯去看他也好,不过不用特意安慰他啦,阿龙那家伙疯疯癫癫的,我从未见过他怕什么。”
三叔伯说完,转头见细威还眼巴巴望着自己,忍不住笑。
“还傻站着看我干嘛?没听见航仔要出门吗?快去开车。”
“哦,我这就去。”细威回过神,快步跑了出去。
“当初我还推荐他做你贴身小弟,傻乎乎的。”
“别这么说,三叔伯,阿威帮了我不少。”
“唉。”三叔伯摆摆手,压低声音,神色认真起来,“航仔,跟东英的事,你真想清楚了?”
李文航知道三叔伯在问什么,点点头笑道:“和义安不能永远做个夕阳社团。”
“想立威有很多方法,不一定非要用打的,我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三叔伯仍然犹豫。
“我爸给我留了三百万,我拿一百万做生意,剩下两百万换成支票用来请帮手,一定要让东英那边闹不起来。至于以后的小摩擦,肯定会有,东英就算不想打,靓妖隗和奸人昌估计也忍不住。”
听完李文航的话,三叔伯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有些感慨。
“新龙头,果然不一样了,好啊。阿隗也好,阿昌也好,这些有本事的人憋得够久了。”
见车已停在门口,三叔伯不再多说,笑着道:“航仔,不耽误你了,去忙吧。”
李文航点点头,在三叔伯的目光中上车离开。
……
十几分钟后,车停在元朗和天水围交界一家不起眼的肉铺前。
李文航一下车,就看见五叔伯汽水荣叼着汽水瓶,在报摊翻杂志。
“胃不好就少喝汽水,五叔伯。”
李文航无奈上前,拿走了他手里的瓶子。
“航仔,阿龙在肉铺里,我带你去见他。”
汽水荣笑着转移话题,带李文航走进肉铺。
一进门,“当当”的剁肉声就传入耳朵。
被称为和义安第一红棍的癫仔龙,正握着剁骨刀,一刀一刀砍在案板的牛腿骨上。
“喂,龙仔你搞什么,我晚上还要用它煲汤啊!”
汽水荣骂了一句,赶紧上前夺过刀。
看着砧板上被剁得乱七八糟的牛骨,汽水荣没好气地瞪了癫仔龙一眼。
“要不是航仔来看你,我早揍你了。航仔,你先和他聊聊。”
拎着碎骨和刀,汽水荣垂头丧气地走出肉铺。
“连五叔伯煲汤的牛骨都不放过,怎么,有脾气?”李文航从怀里掏出烟递过去。
“没。”
癫仔龙接过烟,见李文航还盯着自己,无奈地用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一下。
“一点点啦,真的只有一点点。”
李文航笑了笑没说话,只是掏出打火机,点燃。
癫仔龙叼着烟凑近火苗,忽然耳边一阵风扫过,来不及反应,“啪”一声,耳光已经重重扇在他脸上,半边脸火辣辣。
“华强去教训铁塔文,是我叫他去的,我喊你去了吗?”
“啪!”又一声响亮。
“搞死东英一个大底很威风?知不知道我要花多少钱帮你擦屁股?”
“啪!”第三巴掌落下,癫仔龙的脸已经肿起一片。
“五叔伯这么大年纪,还要冒险找地方给你避风头,你有脾气?想骂谁?骂我吗?!”
肉铺里一片死寂。
李文航甩甩发麻的手,再次把打火机递到癫仔龙面前。
癫仔龙愣了两秒,才凑上去点着烟,重新站直。
李文航自己也点了一根,吐出一口烟,望着飘散的烟雾轻声开口。
“耀扬不在港岛,东英那边说要换乌鸦来谈,他和你一样是教拳的,黑虎拳馆你知道吗?”
“我怎么会不知道,乌鸦是拳王,我也很想和他打一场。”癫仔龙叼着烟,揉着脸说。
“老实说,和他打,你有几成把握?”
“五成?六成?航哥,你也知道,这种事很难说,如果他大意,我就容易赢一点。”
李文航弹弹烟灰,转了话题:“一会儿去帮五叔伯买根牛骨,给他煲锅好汤,然后回拳馆多练练。”
癫仔龙一愣,随即猛地抬头,盯住李文航。
“航哥,什么意思?我不用再躲了?”
“我谂好啦,十万安家费,东英肯收,件事就算过去;唔肯收,就直接开打。不过我最多保证东英唔会派太多人落场,如果佢哋专登盯住你哋啲红棍搞斩首,就要睇你哋够唔够命硬啦。”
听完,癫仔龙双眼一亮。
不过佢即刻又醒起啲乜,有啲担心噉问:“咁你呢,航哥?”
“我?”李文航笑咗一声,“你担心我?不如担心下你自己好过啦。除非乌鸦同你一样癫,攞支AK来茶餐厅门口堵我,否则佢攰到趴街都掂唔到我一条毛。仲有,返去记得多谢阿隗同阿昌,如果唔系佢哋肯冒险帮手,我早就交你出去俾东英劏开十八碌啦。”
听到阿隗同阿昌个名,癫仔龙块面即刻皱埋。
犹豫咗一阵,佢先至鼓起勇气开口:“航哥,阿昌我搞得掂,但阿隗嗰边……你可唔可以帮我同佢讲句嘢?”
“点啊,有嘢拗撬?”李文航一愣,有啲好奇。
“冇……”
癫仔龙无奈噉笑咗笑,挨近李文航耳边细声讲咗几句。
“咩话?你惊阿隗搞你后面?呢啲说话你都讲得出!”
“真?大佬,阿隗就系锺意男人,仲系做上面嗰个?。”
癫仔龙块面涨到通红,急到额头飙汗。
“人哋咁撑你,你咪当还人情,俾佢开心一次啰。”
李文航懒理呢啲私人事,捻熄支烟拍咗拍癫仔龙。
“阿龙,我信你先撑到底,唔好令我失望。”
见李文航神色认真,癫仔龙收起身痞样,郑重噉点头。
“放心航哥,我一定唔会令你失望。”
“咁就好,快啲去氹下五叔伯啦,听日仲有大把嘢要你做。”
李文航冇再讲落去,转身离开肉铺。
……
当晚荃湾,李文航挨喺车边慢慢噉吐住烟圈。
酒楼门口行出一班人,带头嘅男人样串到爆。
“和义安嘅人?讲好两百万先至肯嚟?,钱呢?”
李文航递出支票同银行卡。
“划线支票,银行见到直接过两百万落呢张卡,随时查得到。攞现金要等一个月,你守约自然有得攞。”
“真系麻烦!”个男人唔耐烦噉攞咗票据。
“谨慎对大家都好,有啲耐性冇坏?。”
“唔系睇在同系和字头,边个睬你啊?挑!”
个串男掉低句话就返入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