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医务所里,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人。刚才还弥漫着的欢声笑语和甜蜜气息,仿佛瞬间被抽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让人心头发紧的安静。
许知意放下手中一颗圆滚滚的巧克力球,站起身,走到傅叶澜面前,仰起头,清澈的眼眸中盛满了关切和疑问,她轻声问道:“叶澜?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的心,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
傅叶澜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嘴唇翕动,却仿佛难以启齿。他避开许知意澄澈的目光,视线落在她身后那堆色彩斑斓的糖果上,那些象征着喜悦和甜蜜的糖果,此刻却像一根根细小的针,刺着他的心。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目光重新转回到许知意脸上,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浓浓的愧疚和艰难:
“知意……我……” 他顿了顿,几乎不敢看她的眼睛,“我刚刚接到部队打来的紧急电话……有……有紧急任务,要我……明天就动身,返回部队……”
他几乎是艰难地吐出“返回”这两个字,然后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深深地低下头,不敢再看许知意瞬间变化的脸色,声音里充满了无力和自责:“对不起……知意……我……我对不起你……”
许知意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褪去。她怔怔地看着傅叶澜,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明天……明天就是他们的婚礼啊!……所有的期盼,所有的准备,那些分类的糖果,那头他清晨才猎回来的野猪……这一切,难道都要……
一股巨大的失落和难过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疼痛。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自己的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然而,她也仅仅只是失神了那么一瞬。她看着眼前这个一向顶天立地、此刻却因为无法兑现承诺而充满愧疚、几乎不敢抬头的男人,看着他紧蹙的眉头和紧抿的嘴唇,心中那点委屈和难过,竟奇异地被一种更深的理解和心疼所取代。
她是许知意,是从21世纪穿过来的许知意,是懂的祖国经历过怎样的苦难,懂得大局为重的许知意。
她明白,“紧急任务”这四个字在军人心中意味着什么,那是国家的召唤,是不容推卸的责任。
她用力眨了眨有些发涩的眼睛,将涌上眼眶的湿意逼退。再开口时,她的声音虽然比平时低沉了些,却异常清晰、平静,甚至带着一种抚慰的力量:
“没事的,叶澜。” 她轻声说道,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这是国家大事,是正事,我明白的,我理解。” 她顿了顿,目光坚定地望进他带着惊愕和更多愧疚抬起的眼眸,一字一句,郑重地说道:“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没有哭闹,没有抱怨,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只有最纯粹的理解和最坚定的等待。
傅叶澜听到她这番话,心头猛地一震,那股愧疚感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像潮水般更加汹涌地将他淹没。
他的知意,总是这样懂事,懂事得让他心疼。他猛地伸出手,紧紧握住她微凉的手,仿佛这样才能确认她的存在,确认这份弥足珍贵的理解。
“知意……” 他的声音哽咽了。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慌忙松开一只手,伸进自己军装的上衣内袋里,有些急切地摸索着,掏出了一个用深蓝色布面包着的小本子——那是一本存折。他将存折郑重地递到许知意面前。
“这个……你收着。”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恳切。
许知意一愣,看着那本存折,连忙摇头推脱:“不,我不要!你自己带着,你在外面需要用钱的地方多……”
“你收着!” 傅叶澜不由分说,直接将存折塞进了她的手里,用他温热的大掌紧紧包裹住她想要推拒的手,“这本来……是打算结婚那天交给你的。现在……现在只能提前给你了。你一个人在这里,手里有点钱,我也能放心些。”
许知意感受着手中那本存折硬挺的边角和覆在她手背上那双坚定的大手,心中百感交集。她抬起眼,看着他写满担忧和牵挂的脸,忽然故意眨了眨眼,努力想让气氛轻松一些,语气带着一丝俏皮,开玩笑道:
“你……你就这么放心把钱都交给我啊?就不怕……我拿着你的钱,转头改嫁了?”
傅叶澜闻言,先是一怔,随即,他那双一直笼罩着阴霾的眼睛里,终于透出了一丝真切的笑意和无比笃定的光芒。他斩钉截铁地说道,语气里是全然的信任:
“你不会!” 这三个字,他说得无比肯定,没有丝毫犹豫。
许知意看着他眼中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玩笑的心思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感动和更加坚定的决心。她反手握住他的手,收敛了脸上的戏谑,神情变得无比认真和庄重,仿佛在许下一个重要的诺言:
“总之……你放心去执行任务,注意安全。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回来……等你回来,我们再结婚。”
“好!” 傅叶澜重重地点头,将她的话牢牢刻在心里。有她这句话,他前方纵有千难万险,也有了必须平安归来的信念。
气氛不再那么沉重,但离别的愁绪依然萦绕。许知意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说道:“你晚上来我这里一趟。我给你准备点东西带上。”
傅叶澜看着她眼中不容置疑的坚持,点了点头:“好,我晚上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