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的血腥味渐渐被晨露冲淡，苏凡望着脚边三尾玄鳞熊的尸身，丹田内的灵液正顺着经脉缓缓流转，刚才激斗损耗的灵力已补回大半。
米梁搓了搓手，目光在熊尸上转了两圈，终究还是开了口:“苏凡道友，这畜生一身精华，也就内丹和鳞甲值钱，你看……”
苏凡正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出神，闻言摆了摆手:“米兄看着分便是，我对这些不讲究。”
他心里盘算的是万灵宗的路，哪有心思计较这点妖兽材料。
米梁眼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试探道:“那……内丹归我？这东西能抵我米家半月用度，鳞甲就给道友，三阶妖兽的鳞甲炼护心镜，寻常筑基法术根本伤不了分毫。”
“就依米兄。”苏凡应得干脆。
米梁这才松了口气，指尖捏着玉笛凑近熊尸，小心翼翼地从熊腹剜出枚鸽卵大的内丹。
珠子泛着暗金色光晕，灵力波动比凝灵丹还要浑厚，看得出来是块上佳之物。
他用玉盒收好内丹，抬头时撞见苏凡的目光，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戒备，随即堆起笑:“道友可别嫌鳞甲占地方，这玩意儿在坊市能换不少灵晶，够买好几瓶疗伤药了。”
苏凡淡淡点头，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这米梁嘴上热络，实则处处透着掂量。
刚才激斗时，他特意藏了三分力，木系藤蔓只缠不勒，火系法术也留了余地，既显了本事，又没暴露真正实力。
在这陌生地界，露得越多，麻烦就越多。
米梁手脚麻利地剥下熊鳞，用灵绳捆成一叠递过来。
苏凡收起，两人并肩往林外走，脚下的落叶被踩得沙沙响，谁都没先开口，只有各怀心思的沉默。
还是米梁先打破僵局，说起了青石镇的趣事:“坊市有家‘百味楼’，用灵晶水炖的赤瞳兔肉，那叫一个鲜！还有王家那大小姐，上个月抢了咱们矿上的商路，仗着她哥是筑基后期，横得很……”
他说这些时，眼角总瞟着苏凡，像是在说家常，又像是在透露些什么。
苏凡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注意力却被林间流动的灵气牵引着。
筑基后他的感知敏锐了数倍，能“闻”到西南方有团浓郁的灵气，像翻滚的白雾，不用问也知道是米家的灵晶矿。
“前面就是矿洞了。”
米梁指着前方被藤蔓遮得严严实实的山壁:“这玄鳞熊占了半月，矿工们吓得不敢靠近，今天总算能开工了。”
拨开藤蔓，丈许宽的洞口赫然在目，洞外堆着采矿用的木架，几个穿粗布衣的矿工正探头探脑。
见米梁回来，一个满脸皱纹的老矿工赶紧迎上来，抹着汗道:“少东家，您可算回来了！这熊瞎子再不除，咱们这个月的工钱都悬了！”
“这位是苏凡道友，是他帮咱们除了那畜生。”
米梁指着苏凡，朗声道:“快备些好酒好菜，我要好好款待道友！”
矿工们的目光“唰”地聚过来，落在苏凡空荡荡的肩头，又齐刷刷转向地上那具庞大的熊尸，眼里满是敬畏与好奇。
“少东家，那熊瞎子的鳞甲呢？”
一个年轻矿工忍不住发问，喉结上下滚动着。
三阶妖兽的鳞甲，他们这辈子都只在传说里听过。
米梁刚要开口，苏凡已淡淡道:“收起来了。”
老矿工“哦”了一声，眼神里的好奇更浓了。能把那么大堆鳞甲凭空藏起来，定是修士的本事。
他们这些凡夫俗子，这辈子也就见过矿洞里的灵晶发光，哪见过这般手段？
一时间，窃窃私语反倒更响了。
“这位道友定是大人物”。
“他的袋子是不是能装下整座矿洞”。
苏凡只作未闻，垂眸看着脚下的碎石。
在兵营时，他见过老兵们围观灵修者施展法术，眼神与此刻的矿工们如出一辙。
好奇里藏着敬畏，敬畏中带着疏离。
有些时候，保持神秘比解释更有分量。
储物袋这等在修仙界寻常的物件，在此地却是划分“凡”与“修”的界限，不说破，反倒能省去许多麻烦。
米梁看在眼里，嘴角悄悄勾起。
他原还担心苏凡年轻气盛，会炫耀那身鳞甲，没想到这般沉得住气。
这般人物，留在米家矿上，倒是比那堆鳞甲更有用处。
他清了清嗓子，扬声道:“别瞎猜了，苏凡道友是咱们的贵客！还不快去备酒菜？”
矿工们这才回过神，忙不迭地应着散去，只是走过苏凡身边时，脚步都放轻了许多，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苏凡望着他们的背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储物袋，袋里熊鳞的冰凉透过布料传来，让他想起刚筑基时，丹田灵液凝成的那一刻。
有些界限，一旦跨过，就再也回不去了。
当晚，苏凡住进修矿洞旁的别院。
米梁喝得兴起，说起青石镇的坊市:“聚宝阁每月初一能寄卖东西，道友要是想把鳞甲换成灵晶，我陪你去。”
他呷了口酒，话锋一转:“不过坊市鱼龙混杂，有不少用假灵草充数的，道友初来乍到，怕是要吃亏。”
苏凡夹了块兽肉塞进嘴里，肉香混着灵力滑入喉咙，暖得丹田都舒服起来。
他举杯笑道:“那就多谢米兄了。”
心里却清楚，米梁这话是示好，也是提醒......离了他，自己在这地界寸步难行。
三日后，两人往青石镇去。
路上，米梁说起万灵宗，语气里满是向往:“听说宗门弟子每月能领十块中品灵晶，悟道室里的灵气浓得能凝成雾……”
他忽然压低声音:“其实不让散修进，还有个缘故......二十年前有个散修拜进去，偷了长老的金丹秘籍，叛逃时还毁了三座灵田，自那以后，宗门就立下死规矩。”
苏凡心里一动，原来还有这层渊源。
他望着路边掠过的树影，忽然想起应悦真，那老顽童总爱说“修仙者最忌心术不正”，看来在哪都一样。
“到了。”米梁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苏凡顺着米梁的声音抬头，目光撞进一片热闹里。
青石镇的牌坊立在街口，“青石镇”三个大字遒劲有力，字缝里嵌着的细碎灵晶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斑，像撒了一把星星。
往来行人摩肩接踵，挑着担子的货郎摇着铜铃走过，铃铛声混着商贩的吆喝、修士们低声的议价，织成一张鲜活的声网。
街边摊位上摆着刚采的灵草，叶片上还挂着晨露，紫莹莹的“凝气花”旁边堆着黑沉沉的“玄铁砂”，一个笼子里关着只巴掌大的银毛鼠，正用红宝石似的眼睛滴溜溜盯着过往行人。
苏凡跟着米梁往里走，鼻尖萦绕着灵草的清苦、矿石的腥气，还有街边小吃摊飘来的甜香。
那是用灵米做的糖糕，摊主正用灵力催动铁板，糖糕在铁板上鼓起金黄的肚皮，滋啦作响。
“这就是青石镇的坊市。”
米梁拍着他的肩膀，眼里闪着光:“这边走，进去逛逛？说不定能淘到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