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渭南侯府的书房外,灯笼的光晕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裴安策马回府后,便径直冲进书房,“哐当” 一声关上房门,任凭管家、仆从在外敲门呼喊,始终一言不发。
云儿听闻消息,挺着尚未完全恢复的身子,急急忙忙赶到书房外,声音带着担忧:“裴郎,你开门啊!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别一个人憋在里面!” 可书房内依旧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窗棂的 “呜呜” 声,像是裴安压抑的叹息。
柒儿快步走上前,轻轻扶住云儿的胳膊,柔声说:“云儿姐姐,你别担心。将军他现在心里难受,需要静静。以他的性子,不会一直消沉下去的,我们先回房等,明天一早他定会出来的。”
云儿看着紧闭的书房门,眼眶泛红,却也知道柒儿说得有理。她点了点头,在柒儿的搀扶下,缓缓回了卧房。整个侯府,都被一种压抑的气氛笼罩着,连仆从们走路都放轻了脚步,生怕惊扰了书房里的人。
书房内,裴安坐在黑暗中,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缝,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拔却落寞的身影。白天在赏景亭的画面,一遍遍在他脑海里回放 —— 高阳与崔安并肩作画的亲昵、高阳维护崔安时的决绝、崔安得意的笑容,像一根根针,扎在他的心上。
他不是气高阳的误解,而是气自己的无能 —— 明明知道崔安的阴谋,却拿不出证据;明明想保护高阳,却被她当成无理取闹的恶人;明明手握兵权,却在世家子弟的算计下,一次次陷入被动。这种无力感,比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更让他痛苦。
他抬手抹了把脸,指尖触到满脸的尘土与汗水,还有一丝未干的血迹 —— 那是白天骑马时,不小心被树枝划伤的。他自嘲地笑了笑,自己这个左金吾卫将军,连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变强,谈什么权力?
夜色渐深,书房内的寒意越来越重。裴安站起身,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兵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索性将兵书扔在桌上,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冷风灌进书房,带着秋日的萧瑟,吹得他打了个寒颤,却也让他混乱的思绪清醒了几分。
“崔安…… 博陵崔氏……” 裴安低声自语,眼神渐渐变得坚定。他不能就这么消沉下去,崔安不会善罢甘休,高阳还在危险之中,他必须尽快找到证据,揭穿崔安的阴谋,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守护他在乎的人。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书房的门终于被打开。裴安走出来时,头发凌乱,眼底满是红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透着一股疲惫与狼狈,唯独眼神,却恢复了往日的锐利与决绝。
他朝着柒儿的卧房走去,声音沙哑:“柒儿,帮我准备热水,我要洗澡。”
柒儿早已等候在门口,看到裴安的模样,心里满是心疼,却没有多问,只是点点头:“好,我这就去准备。”
浴房里,热水早已备好,氤氲的水汽弥漫在空气中,驱散了秋日的寒意。裴安褪去衣衫,走进浴桶,温热的水包裹着身体,让他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他靠在浴桶边缘,闭上眼睛,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高阳的身影,心里泛起一阵刺痛。
就在这时,浴房的门被轻轻推开,柒儿端着一盆花瓣走了进来。她将花瓣撒进浴桶,看着裴安疲惫的侧脸,轻声说:“裴郎,这些是秋日的菊花瓣,能舒缓心神。”
裴安没有睁眼,只是 “嗯” 了一声。柒儿走到浴桶边,拿起毛巾,轻轻为他擦拭着后背。她的动作轻柔,指尖偶尔触碰到裴安的肌肤,带着一丝温热的触感。
“将军,你心里的苦,我知道。” 柒儿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可你不能一直沉浸在痛苦里,你还有我们,还有需要你保护的人。”
裴安缓缓睁开眼,看着柒儿担忧的眼神,心里满是感动。他伸出手,握住柒儿的手,轻声说:“柒儿,谢谢你。若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柒儿看着裴安眼底的痛苦,再也忍不住,俯身抱住他。她的脸颊贴在裴安的背上,温热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肌肤。“裴郎,我会一直陪着你,无论你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会在你身边。”
裴安转过身,将柒儿紧紧拥入怀中。浴桶里的水微微晃动,花瓣漂浮在水面上。他低头吻住柒儿的唇,这个吻带着压抑已久的痛苦、委屈与渴望,热烈而缠绵。柒儿没有抗拒,轻轻回应着他,用自己的温柔抚慰着他受伤的心。
温热的水流过两人的肌肤,水汽缭绕中,两人的身影紧紧交织在一起。裴安将所有的痛苦、愤怒与无助,都融入这亲密的接触中,而柒儿则用自己的身体,给予他最温暖的慰藉。良久,两人相拥着靠在浴桶边缘,裴安的呼吸渐渐平稳,眼底的痛苦也淡了几分。
“柒儿,” 裴安轻声说,“我不会再消沉了。我会找到证据,揭穿崔安的阴谋,保护好你们,保护好这个家。”
柒儿点点头,靠在裴安的怀里,轻声说:“我相信你。”
与此同时,高阳公主府的寝殿里,高阳正坐在梳妆台前,手里捏着一支珍珠步摇,眼神却有些飘忽。昨天在赏景亭的场景,一遍遍在她脑海里回放 —— 裴安愤怒的指责、崔安温和的维护、两人并肩作画的暧昧,让她心里五味杂陈。
她既气愤裴安的不信任,觉得他太过粗鲁,不懂风雅;又忍不住想起与崔安相处的点滴,崔安的温文尔雅、幽默风趣,还有那首赞美她的诗,都让她心动不已。甚至,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脑海里闪过:裴安作为驸马,可以有云儿、夏荷、柒儿,那她作为公主,为什么不能有两个男人呢?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高阳就脸颊泛红,赶紧摇了摇头 —— 她知道这个想法太过荒唐,若是被李世民知道,定会大怒。可她又忍不住想,永嘉姑姑不也一直在追求自己想要的感情吗?为什么她就不能呢?
就在这时,侍女捧着一个卷轴走进来,笑着说:“公主殿下,崔公子派人送来了一幅画。”
高阳眼前一亮,连忙接过卷轴,展开一看 —— 画上正是赏景亭的场景,亭子里,一男一女并肩而坐,男子手持画笔,女子依偎在旁,远处是漫山的红叶,画面温馨而浪漫。画中的男女,分明就是她和崔安!
高阳的脸颊瞬间变得通红,心跳也加速起来。她看着画,脑海里浮现出昨天与崔安相处的画面,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容。她对侍女说:“快,笔墨伺候,我要给崔公子回书。”
侍女连忙备好笔墨,高阳拿起笔,略一思索,便在纸上写道:“昨日赏秋,漫山红叶映晴空,与君相处,如沐春风。今见君之画作,忆及昨日情景,甚为怀念,盼能再有相聚之时。” 写完后,她仔细看了一遍,觉得不够表达心意,又在末尾添上一句:“君之才华,令我倾心,愿与君再论诗词,共赏美景。”
侍女将信送走后,高阳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脸颊泛红的自己,心里满是期待 —— 她期待着与崔安的下次见面,期待着再与他一起赏景论诗,那种心动的感觉,是她从未在裴安身上感受到的。
而太极宫的御书房里,李世民正坐在案几后,听着内侍禀报高阳、裴安与崔安的事情。内侍将赏景亭的对峙、崔安送画、高阳回书的事情一一禀报,语气带着几分担忧:“陛下,高阳公主与崔公子走得如此之近,裴将军又心有不满,恐生事端啊。”
李世民沉默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眼神深邃。他何尝不知道此事的严重性?裴安是他看重的将领,崔安是博陵崔氏的子弟,高阳是他的女儿,无论高阳最终与谁在一起,都牵扯着朝堂的势力平衡。
若是高阳与裴安成婚,能拉拢裴安,让他更忠心于自己;若是高阳与崔安在一起,能拉拢博陵崔氏,为征讨高句丽争取世家的支持。无论哪种结果,都符合他的利益。
“此事,朕知道了。” 李世民缓缓说道,“不必干涉,让他们自行发展。裴安与高阳的婚期本就未定,最终高阳选择谁,都随她。”
内侍愣住了,他没想到李世民会如此放任,却也不敢多问,只能躬身应道:“是,陛下。”
李世民看着窗外的天空,眼神里满是算计。他知道,裴安与崔安的争斗,本质上是新兴势力与世家势力的较量。他放任此事发展,既能观察裴安的能力,也能试探博陵崔氏的野心,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受益的都会是他,是大唐的皇室。
此时的长安,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裴安在柒儿的慰藉下,重新振作,开始暗中调查崔安的罪证;高阳沉浸在与崔安的暧昧中,对未来充满期待;崔安则借着高阳的好感,一步步实现博陵崔氏的野心;而李世民,则在太极宫中,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掌控着局势的走向。
一场围绕着高阳的情感纠葛,早已不仅仅是个人的爱恨情仇,更是牵扯着朝堂势力、皇室利益的博弈。而这场博弈的最终结果,谁也无法预料,只能在时间的推移中,慢慢揭开谜底。
暮色再次降临,长安城里的灯火渐渐亮起。裴安站在侯府的庭院里,看着满天繁星,眼神坚定。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加艰难,崔安的阴谋、高阳的误解、李世民的放任,都是他需要面对的挑战。但他不会退缩,他会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好自己在乎的人,赢得这场博弈的胜利,在大唐的朝堂上,站稳自己的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