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五年仲秋，长安城外的大慈恩寺香烟袅袅，佛幡在秋风中轻轻飘荡。为祈愿来年风调雨顺、边境安宁，李世民特意在此举办宫廷祈福大会，皇室成员、文武百官及长安世家子弟皆需到场。寺庙前的广场上，铺着明黄色的毡毯，御座设在大雄宝殿台阶下，李世民身着赭黄常服，长孙皇后穿一身素雅的缟素宫装，两人并肩而坐，目光扫过阶下整齐列队的人群，满是庄严肃穆。
高阳公主身着石榴红的襦裙，外罩一件月白色披风，鬓边插着一支赤金嵌珠的步摇，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她跟在长乐公主身后，心里却没多少祈福的心思 —— 自退了与房遗爱的婚事，父皇母后便时常提及她的驸马人选，让她不胜其烦。此刻她望着大雄宝殿门前的鎏金佛像，只觉得殿内的诵经声枯燥乏味，便悄悄拉着侍女月儿，往寺庙西侧的回廊走去。
回廊旁种着几株古槐，枝叶繁茂，投下斑驳的阴影。高阳刚走到廊下，就看到一个身着月白僧袍的年轻僧人正站在树下，手里捧着一卷佛经，神情专注地诵读。那僧人约莫二十出头，眉目清秀，鼻梁高挺，唇形薄而温润，周身透着一股清冷出尘的气质，与寺庙里其他僧人截然不同。
“你是这寺里的僧人？” 高阳忍不住开口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好奇。
僧人闻言转过身，双手合十，躬身行礼：“贫僧辩机，乃大慈恩寺玄奘法师门下弟子，见过公主殿下。” 他的声音温润如玉，带着几分禅意，听得高阳心里微微一动。
“玄奘法师的弟子？” 高阳眼睛亮了亮 —— 玄奘法师西天取经，在长安声名赫赫，她早有耳闻，却从未见过他的弟子，“那你定是精通佛法了？我最近总觉得心绪不宁，你可否为我讲讲佛法，解解烦忧？”
辩机点点头，引着高阳走到廊下的石凳旁坐下：“殿下若不嫌弃，贫僧愿为殿下解惑。佛法讲究‘心无挂碍’，殿下心绪不宁，想必是心中有执念。所谓‘一念放下，万般自在’，若能放下执念，自然能心境平和。”
高阳饶有兴致地听着，辩机谈起佛法时，眼神明亮，口才极佳，从 “心经” 讲到 “金刚经”，引经据典，条理清晰，还能结合世间琐事，让深奥的佛法变得通俗易懂。高阳本就对诗词歌赋感兴趣，辩机的谈吐与那些只会阿谀奉承的世家子弟截然不同，让她越听越入迷，不知不觉竟聊了近一个时辰。
“没想到辩机师傅不仅佛法精深，口才也这般好。” 高阳笑着说，眼神里带着几分欣赏，“比那些朝堂上的老臣还会说话。”
辩机脸上露出一抹浅笑，目光落在高阳身上，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殿下过誉了。贫僧只是随口谈谈佛法，能得殿下心悦，是贫僧的荣幸。殿下若是喜欢听，贫僧在寺里有一处小院，颇为清静，院中有几株桂树，如今正值花期，香气宜人。殿下若有空闲，可来小院做客，贫僧再为殿下细说佛法，亦可与殿下探讨诗词。”
高阳心里一动 —— 她本就觉得宫中烦闷，辩机的小院听起来颇为雅致，又能听佛法、聊诗词，便笑着答应：“好啊！等我得空了，便来寺里找你。”
两人又聊了片刻，月儿提醒高阳该回广场了，高阳才依依不舍地与辩机告别，临走前还特意叮嘱：“我来之前，会让月儿提前给你送信。” 辩机躬身应道：“贫僧静候殿下光临。”
高阳转身离开时，并未察觉，不远处的槐树下，房遗爱正冷冷地看着这一幕。他今日本是跟着父亲房玄龄来祈福，却无意间看到高阳与辩机相谈甚欢，辩机看向高阳的眼神，分明带着几分爱慕，绝非僧人对公主的敬重。房遗爱心里瞬间燃起怒火 —— 他得不到的女人，凭什么一个僧人能如此亲近？他紧紧攥着拳头，一个报复的念头在心里渐渐成型：若是能抓住高阳与辩机私会的把柄，散播出去，定能让高阳名声扫地，看她还怎么选驸马！
与此同时，大雄宝殿台阶下的御座旁，李世民正与长孙皇后低声交谈，语气里满是烦恼：“高阳的驸马人选，你可有看好的？之前房遗爱不行，长孙家的子弟又与长乐定了亲，其他世家子弟要么品行不佳，要么才华不足，实在难寻合适的。”
长孙皇后叹了口气，目光扫过阶下的世家子弟：“陛下所言极是。高阳性子骄纵，寻常子弟管不住她；太优秀的，又怕看不上高阳的脾气。若是选得不好，不仅高阳受苦，还可能影响皇室与世家的关系。”
“不如这样，” 李世民忽然眼睛一亮，“朕决定，三日后在皇宫校场举办一场大比武，分文比与武比 —— 文比考诗词歌赋、经史子集，武比考骑射韬略、兵法布阵。一来可以选拔优秀的年轻人进入朝堂与军武，为大唐储备人才；二来也能趁机看看，有没有适合高阳及其他适龄公主的驸马。你觉得如何？”
长孙皇后点点头，眼里露出赞同：“陛下这个主意好！既能选拔人才，又能挑选驸马，一举两得。到时候让高阳也去看看，说不定能有她喜欢的年轻人。”
两人商议定后，李世民当即下令，让内侍将举办大比武的消息传告长安所有世家子弟及文武百官子弟，凡适龄者均可参加。消息传开后，长安城内的年轻子弟纷纷摩拳擦掌，都想在比武中崭露头角，既能入朝为官，若能被公主看中，更是一步登天。
而此刻的裴安，刚从左领军卫回到家中，就看到云儿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手里拿着一封书信，脸上带着几分担忧。“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裴安走上前，在她身边坐下，轻声问道。
云儿将书信递给裴安，语气凝重：“这是月儿给我送的信，说今日在大慈恩寺祈福时，公主遇到了一个叫辩机的僧人，两人相谈甚欢，辩机还邀请公主去他寺里的小院做客，公主答应了，月儿觉得辩机对公主似有情意，拿不定主意，也不敢对公主讲，于是让我问问你的意见。“
“辩机？” 裴安心里 “咯噔” 一下，手里的书信差点掉在地上 —— 历史上高阳公主就是与辩机私通，才引发了后续的一系列悲剧！如今高阳与辩机相遇，还答应去他的小院，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不仅高阳会身败名裂，他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甚至可能被卷入其中！
“不行，绝不能让公主去！” 裴安站起身，语气急切，“云儿，你明日去公主府一趟，想办法打探清楚公主何时去大慈恩寺，一定要提醒她，去的时候绝不能撇开随行护卫，更不能单独与辩机相处。告诉她，辩机此人看似清雅，实则可能别有用心，让她多加提防。”
云儿点点头，心里也有些担心：“我明日一早就去公主府，一定把你的话带到。只是公主性子骄纵自我，若是她不听怎么办？”
“你尽量劝她，就说这是为了她的名声着想。” 裴安叹了口气，心里满是焦虑，“若是她实在不听，你就想办法拖延，多派些府卫跟着她，绝不能让她单独与辩机相处。”
第二天一早，云儿便去了公主府。高阳正在院中修剪桂花枝，看到云儿，笑着问道：“你怎么来了？是不是裴安想我了，让你过来看看？”
“公主说笑了。” 云儿走上前，帮高阳递过修剪下来的花枝，语气委婉，“我听月儿说，公主认识了辩机和尚，我代裴安来提醒公主，您之前答应去大慈恩寺见辩机师傅，裴安很担心您的安全。他说，辩机虽是玄奘法师的弟子，却不知根知底，您去的时候一定要带上足够的护卫，绝不能单独与他相处，以免影响您的名声。”
高阳皱起眉头，眼神严厉的看向月儿，月儿心里咯噔一下，私自传递公主日常行程这是何等罪过，急忙跪下求饶，云儿也反应过来，也跪下解释并非有意。
高阳毫不留情，厉声呵斥月儿悖主，月儿连声告饶，高阳并无放过她的打算：”来人，将这个悖主之人压下去，仗责三十，赶出公主府“，并对云儿说道：”看在你是裴安夫人的份上，我这次不追究，如有下次，就算裴安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不放过你们“。
待月儿被带出去，云儿缓过来以后，高阳语气带着几分不解：“裴安是不是太多虑了？辩机只是个僧人，我与他聊聊佛法，有什么好担心的？还影响名声，他是不是把所有人都想成坏人了？”
“裴安也是为了您好。” 云儿赶紧解释，“如今陛下和皇后正在为您的驸马人选发愁，若是有人看到您单独与僧人相处，难免会说些闲话，对您选驸马不利。您就听他一句劝，带上护卫，也让他安心。”
高阳沉默了片刻，想到父皇母后为她驸马人选的事烦心，若是真的传出闲话，确实不妥，便点了点头：“好吧，我听你们的。去的时候带上十个府卫，让他们在院外等着，这样总行了吧？”
“多谢公主。” 云儿松了口气，又问道，“不知公主打算何时去大慈恩寺？”
“再过十日吧，” 高阳想了想，“这几日府中有事，待完事了，我再去。”
云儿回到家中，将发生的事情以及高阳的话告诉了裴安。裴安立即派人把月儿接到家中，安排医治，对高阳，虽仍有些担心，但高阳答应带上护卫，也算是有了防备，只能暂时放下心来。十日很快过去，高阳终于得空，想起了与辩机的约定，便带着十个府卫，乘坐马车前往大慈恩寺。辩机早已在寺庙门口等候，看到高阳的马车，赶紧上前迎接，语气带着几分欣喜：“殿下能来，贫僧甚是欢喜。小院已备好茶水与点心，殿下随贫僧来。”
辩机引着高阳往寺庙深处走去，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一处僻静的小院。院内种着几株桂树，金黄的桂花落在青石板上，香气扑鼻；院中有一张石桌，桌上放着一壶热茶和几碟精致的点心，旁边还摆着一卷《金刚经》。
“殿下请坐，” 辩机为高阳倒上一杯茶，“这是贫僧亲手煮的桂花茶，殿下尝尝。”
高阳坐下后，喝了一口桂花茶，清甜的香气在口中散开，让她心情舒畅。两人先是聊起了即将在皇宫校场开展的大比武，高阳兴致勃勃地讲述准备工作如何开展，都有哪些子弟参加，辩机则认真倾听，时不时点头附和，不管文比还是武比，都能提出见解，让高阳越发觉得他才华横溢。
聊着聊着，话题又回到了佛法上。辩机拿起桌上的《金刚经》，为高阳讲解其中的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他的声音温润，眼神专注地看着高阳，手指偶尔划过书页，动作优雅。高阳看着他清秀的脸庞，听着他动听的声音，心里忽然泛起一丝异样的情愫 —— 她从未见过如此英俊又有才华的僧人，比那些只会舞刀弄枪的世家子弟不知强多少倍。
这丝情愫让高阳有些尴尬，她下意识地避开辩机的目光，端起茶杯掩饰自己的慌乱。可裴安之前的提醒又在脑海中响起 ——“辩机此人可能别有用心”，让她心里泛起一丝怀疑：自己对一个僧人产生这样的心思，是不是不妥？
就在这时，辩机忽然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几分试探：“殿下，贫僧听闻陛下与皇后正在为您的驸马人选发愁，不知殿下心中可有喜欢的人？”
高阳愣了一下，没想到辩机会问起这个，便摇了摇头：“父皇母后还在挑选，我也不知道。”
“殿下这般优秀，容貌倾城，才华出众，” 辩机看着高阳，眼神里带着几分欣赏，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爱慕，“您的婚姻，本不该由陛下和皇后做主，而应由您自己选择。若是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即便身份尊贵，也不会幸福。”
高阳心里微微一动 —— 辩机的话，正好说到了她的心坎里。她本就不喜欢父皇母后为她安排的婚事，觉得那些世家子弟要么平庸，要么虚伪，可辩机说这话，又让她觉得有些不妥：“师傅是出家人，怎么能谈论这些儿女情长的事？”
“贫僧只是觉得，殿下值得更好的。” 辩机语气诚恳，“殿下的容貌，如天上的明月，世间女子无人能及；殿下的身姿，如风中的杨柳，灵动娇俏；殿下的性情，虽有几分骄纵，却也纯真直率，这样的女子，本该得到最好的幸福。”
这番直白的赞美，让高阳脸颊瞬间泛红，心里既有几分欢喜，又有几分不满 —— 辩机作为僧人，如此夸赞她的容貌身姿，实在有些逾矩。可她看着辩机真诚的眼神，又不忍心责怪他，只能低声说：“师傅言重了，我只是个普通的公主，没你说的那么好。”
“殿下太过谦虚了。” 辩机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与高阳聊起了诗词。两人聊了片刻，高阳看了看天色，觉得时候不早了，便起身说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府了，多谢师傅今日的招待。”
可起身的瞬间，高阳心里却泛起一丝不舍 —— 她觉得与辩机相处的时光太过短暂，还想再聊一会儿，甚至看着辩机英俊的脸庞，心里竟有一丝想投入他怀抱的冲动。这个念头让她吓了一跳，隐隐觉得不安，赶紧转身想走。
辩机却快步上前，挡住了她的去路，语气带着几分急切：“殿下，您是不是觉得贫僧哪里做得不好，所以急于离开？”
“不是，我只是觉得天色晚了。” 高阳避开他的目光，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辩机却越发靠近，目光落在高阳身上，带着几分炽热：“殿下，贫僧知道，您对贫僧并非毫无感觉。您刚才看贫僧的眼神，您听到贫僧赞美时的娇羞，贫僧都看在眼里。殿下，您若是不喜欢那些世家子弟，为何不能给贫僧一个机会？”
高阳的心跳瞬间加速，脸颊红得能滴出水，身体竟有些发软，不想动弹 —— 辩机的话，说出了她内心深处的想法，让她既娇羞又慌乱。她想推开辩机，却发现自己没有力气，只能低声说：“师傅，你是僧人，我们不能这样……”
“贫僧愿意为殿下还俗！” 辩机语气急切，伸手想要扶住高阳，“只要能和殿下在一起，贫僧不在乎是否是僧人，不在乎世人的眼光！殿下，您就答应贫僧吧！”
高阳看着辩机靠近的手，心里满是矛盾 —— 一方面，她对辩机确实有好感，被他的才华与深情打动；另一方面，裴安的提醒、皇室的规矩、世人的眼光，又让她不敢接受。她站在原地，身体发软，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眼睁睁看着辩机的手越来越近，心里既期待又恐惧，仿佛陷入了一个无法挣脱的旋涡。
而院外的府卫，正按照高阳的吩咐，守在院门外，丝毫没有察觉院内的异样。他们不知道，他们守护的公主，正面临着一场足以改变她一生的诱惑与危机；更不知道，这场看似偶然的相遇，即将引发一场席卷长安的风波，甚至改变许多人的命运。
秋风卷起院内的桂花，落在高阳的发间，也落在辩机伸出的手上。高阳闭上眼，心里一片混乱，她不知道自己该拒绝还是接受，只能任由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缓缓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