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林的风,带着雨后的湿冷,穿过焦黑的树干,卷起地上的枯叶与血沫,在林间打着旋儿。沈砚靠坐在一棵粗壮的枯树下,背脊抵着冰凉的树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滓器长剑的剑柄。剑身上的蚀灵纹还泛着淡淡的黑色光晕,如同沉睡的巨兽,残留着刚才战斗的余温。
他缓缓闭上眼,将心神沉入体内,仔细感受着经脉中流淌的灵气。与以往不同,此刻的灵气中,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黑色气息,正是刚才吸收的浊灵之气。这股气息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被蚀灵纹彻底炼化,而是如同有了生命般,顺着经脉缓缓游走,最终融入了蚀灵纹的纹路之中,在每一道纹路的末端,都凝聚出了一丝极淡的黑色光泽,如同夜空中最遥远的星辰,隐晦而神秘。
“奇怪……”沈砚喃喃自语,眉头微蹙。以往吸收浊灵之气,要么是瞬间被蚀灵纹吞噬炼化,转化为自身力量,要么是短暂共鸣后便消散无踪,从未像今日这般,竟能长久地留在蚀灵纹中,成为其一部分。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一丝灵气从掌心溢出,蚀灵纹的光芒在掌心亮起,那丝黑色光泽也随之闪烁,仿佛与他的心意相通。沈砚能清晰地感觉到,蚀灵纹的力量,似乎比之前更加强大了一分,尤其是在应对浊灵之气时,那种与生俱来的克制感,变得愈发明显。
“废灵滓是修炼者废弃的灵气残渣,浊灵是污染的灵气……”沈砚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周庸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当年,周庸带着他在废灵谷修炼,曾详细解释过废灵滓的本质——那是天地间无数修士修炼时,未能完全吸收而逸散出去的灵气,经过岁月沉淀,凝聚而成的残渣,其中蕴含着驳杂的能量,既危险,又蕴藏着机缘。
而浊灵之气,是被污染的灵气,带着强烈的腐蚀性与破坏性,如同灵气中的“毒瘤”。可仔细想来,无论是废灵滓,还是浊灵之气,它们都带着一种共同的属性——“废弃”。废灵滓是“废弃”的灵气,浊灵之气是“废弃”且被污染的灵气,它们都偏离了灵气原本纯净的本质,走上了扭曲的道路。
“难道,它们真的同源?”这个念头一旦在脑海中升起,便如同藤蔓般疯狂生长,缠绕着他的思绪,挥之不去。
他想起了周庸的旧伤。周庸当年为了帮他修炼,强行吸收过量的废灵滓,导致经脉中沉积了大量的废灵毒素,多年来饱受折磨。而那些废灵毒素,与他刚才吸收的浊灵之气,在本质上,似乎有着某种微妙的相似之处,都是带着“废弃”属性的驳杂能量,都能对修士的经脉造成伤害。
他又想起了清溪村的村民。村口那口井里的黑色絮状物,正是浊灵之气污染水源后形成的,村民们饮用了这样的水,变得面黄肌瘦,浑身无力。而那些黑色絮状物,被他的蚀灵纹吸收时,那种顺畅的感觉,与吸收废灵滓中的能量,几乎如出一辙。
还有柳乘风与浊灵宗的勾结。柳乘风当年在青岚宗,便是因为修炼走火入魔,才被宗门边缘化,最终选择背叛。他对废灵滓的研究,似乎比周庸还要深入,而他最终选择投靠浊灵宗,是否也正是因为发现了废灵与浊灵之间的秘密?
一个个片段,如同散落的珍珠,在沈砚的脑海中串联起来,渐渐形成了一条模糊的线索。废灵滓、浊灵之气、周庸的旧伤、清溪村的井水、柳乘风的背叛与勾结……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了同一个方向,背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一个他尚未触及的真相。
“或许,废灵滓和浊灵,都与某个更大的秘密有关。”沈砚睁开眼,眼中闪烁着迷茫与坚定交织的光芒。这个念头还很模糊,如同笼罩在浓雾中的山峰,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却无法看清其真实的面貌。但他能感觉到,这个秘密,或许不仅关系到他自己的修行之路,关系到周庸的旧伤,更关系到整个修真界的安危。
浊灵宗为何要如此大规模地污染灵气?柳乘风为何对逆灵体如此执着?废灵净化术为何能同时克制废灵毒素与浊灵之气?这一个个疑问,如同沉重的石头,压在他的心头,让他愈发迫切地想要找到答案。
他握紧拳头,指节发白。落霞城的古籍楼,此刻在他心中,不再仅仅是寻找废灵净化术的地方,更成了揭开这一切秘密的钥匙。那里收藏着无数失传的古籍,或许,在某一卷布满尘埃的残卷中,就记载着关于废灵与浊灵同源的真相,记载着那个隐藏在背后的巨大秘密。
沈砚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与血迹,目光望向山林外的方向。此刻,天色已经渐渐放晴,乌云散去,阳光透过树冠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照亮了前方的道路。林间的浊灵之气,已经消散了大半,只剩下淡淡的余味,提醒着他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
他不再停留,背上滓器长剑,将心中的疑惑与杂念暂时压下,加快了脚步,朝着落霞城的方向走去。脚步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寂静的山林中显得格外清晰。
沿途的景象,依旧带着几分破败。枯黄的草木,浑浊的溪流,偶尔能看到几只瘦骨嶙峋的鸟兽,在林间艰难地觅食。沈砚知道,这些都是灵气浊化带来的后果,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如果不能尽快阻止浊灵宗的阴谋,用不了多久,更多的村庄将会变成清溪村的模样,更多的生灵将会在浊灵之气的侵蚀下,失去生命与家园。
想到这里,沈砚的脚步愈发坚定,心中的使命感也愈发强烈。他不仅要找到废灵净化术,治好周庸的旧伤,守护好废灵堂与青岚宗,更要揭开废灵与浊灵背后的秘密,阻止浊灵宗的阴谋,还天下一个清明。
不知走了多久,黑风林的轮廓渐渐在视野中消失,前方出现了一片开阔的平原。平原上,稀疏地分布着一些农田,只是田地里的庄稼,大多枯黄萎靡,与清溪村的景象如出一辙。远处,隐约能看到一条蜿蜒的河流,河水浑浊发黑,散发着淡淡的腥臭气息。
沈砚沿着平原上的小路前行,沿途偶尔能看到一些散落的村落,这些村落大多破败不堪,村民们面黄肌瘦,眼神空洞,如同行尸走肉。他心中愈发沉重,浊灵宗的势力,已经蔓延到了如此广阔的区域,其野心之大,令人胆寒。
夕阳西下,将天空染成一片绚烂的橙红色。沈砚站在平原的高处,远远地望见了一座城池的轮廓。那座城池依山傍水,城墙高大雄伟,城中建筑鳞次栉比,炊烟袅袅,与周围破败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落霞城。”沈砚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历经数日的奔波与战斗,他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他加快脚步,朝着落霞城走去。城门处,人流涌动,来来往往的修士与凡人络绎不绝。修士们大多身着各色服饰,气息各异,显然来自不同的宗门与势力;凡人则大多面带疲惫,背负着行囊,似乎是为了生计而奔波。
沈砚混在人群中,走进了落霞城。城中的景象,比他想象中更加繁华。街道宽阔整洁,两旁商铺林立,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与城外的破败相比,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只是,在这份繁华之下,沈砚依旧能感受到一丝淡淡的浊灵之气,隐藏在空气之中,如同潜伏的毒蛇,不易察觉。显然,即便是这样繁华的城池,也未能完全摆脱浊灵之气的侵蚀。
他没有停留,按照从村民口中打听来的消息,朝着位于城中心的古籍楼走去。古籍楼是一座高耸的塔楼,共有七层,通体由青色的砖石砌成,上面刻满了复杂的灵纹,散发着淡淡的古朴气息。塔楼的大门敞开着,门口有两名修士守卫,气息沉稳,显然是落霞城的精锐。
沈砚走到门口,向守卫说明了来意。守卫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衣着整洁,背负长剑,不似歹人,便放行让他进入。
走进古籍楼,一股浓郁的书卷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墨香与尘埃的味道。楼内光线昏暗,两侧的书架高耸入云,上面摆满了密密麻麻的古籍与卷轴,一眼望不到尽头。不少修士与学者,正坐在书架旁的桌椅上,埋头苦读,神情专注。
沈砚的目光在书架上扫过,心中充满了敬畏与期待。这里,收藏着无数失传的秘密,或许,他心中的所有疑惑,都能在这里找到答案。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一楼的管理员处,询问关于废灵净化术的线索。管理员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戴着一副老花镜,正在整理手中的卷轴。他听了沈砚的问题,皱了皱眉,思索了片刻,说道:“废灵净化术?老夫从未听过此术。不过,古籍楼的六楼与七楼,收藏着一些最古老、最偏僻的古籍,或许你能在那里找到线索。只是,六楼以上,需要缴纳一定的灵晶,或者出示相应的推荐信。”
沈砚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些灵晶,递给老者:“这些灵晶,应该足够了吧?”
老者接过灵晶,点了点头,递给沈砚一枚令牌:“拿着这枚令牌,便可前往六楼与七楼。记住,古籍楼内禁止喧哗,禁止损坏古籍,否则,后果自负。”
沈砚接过令牌,拱手道谢:“多谢前辈。”
他拿着令牌,朝着楼梯走去。楼梯是由坚硬的实木打造而成,踩在上面,发出“咚咚”的声响,在寂静的古籍楼中显得格外清晰。
一步步走上楼梯,沈砚的心中,充满了紧张与期待。他不知道,在六楼与七楼的古籍中,是否真的能找到废灵净化术的残卷,是否能揭开废灵与浊灵同源的秘密。但他知道,他已经没有退路,只能勇往直前。
走到六楼的楼梯口,沈砚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房门。一股更加浓郁的古朴气息扑面而来,书架上的古籍,更加破旧,不少卷轴甚至已经泛黄、破损,上面的字迹也模糊不清。
沈砚的目光,在书架上缓缓扫过,开始了他的寻找。每一本古籍,每一卷卷轴,他都仔细地翻阅,生怕错过任何一丝线索。时间,在他专注的目光中,一点点流逝。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古籍楼内亮起了淡淡的灵光,照亮了他专注的身影。他不知道,自己将要在这里寻找多久,也不知道,等待他的,将会是怎样的答案。但他的心中,却充满了坚定。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他都将坚持下去,直到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而在落霞城的某个阴暗角落里,几道身着黑袍的身影,正悄悄地注视着古籍楼的方向,眼中闪烁着阴鸷的光芒。沈砚的到来,并没有逃过他们的眼睛。一场新的危机,正在悄然酝酿,等待着他去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