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矿的清晨,总是带着股化不开的冷。工棚里的稻草结了层薄霜,沈砚刚敷上老陈给的止血草,胳膊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那点草药末子敷在上面,凉丝丝的,却压不住心里的慌。
他靠在铺位上,手不自觉地摸向怀里——竹管没在这儿,藏在矿道裂缝里了,只有蚀灵渣和那半罐清淤膏还贴着心口。药膏是给老何剩的,老何走了,他没舍得扔,总想着万一哪个拾渣奴又被废灵滓伤了,能帮上点忙。可现在摸着那冰凉的陶罐,他心里却泛起股不祥的预感,像有只冷手攥着他的心脏,越攥越紧。
“沈砚,发啥呆呢?该去矿道了。”老陈拄着木棍走过来,看他脸色发白,又叮嘱了句,“今天别往西边去,赵三早上刚从那儿过,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沈砚点点头,刚想站起来,工棚外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皮靴声——“咯吱咯吱”,踩在结霜的稻草上,格外刺耳。不用看,他就知道是赵三来了。
“沈砚!出来!”
赵三的声音在工棚门口炸响,带着股没来由的火气。沈砚心里一沉,慢慢走出去,看见赵三站在工棚外的空地上,身后跟着两个跟班,手里还拿着根鞭子,眼神像要吃人。
“赵哥,找我有事?”沈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可手还是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有事?”赵三冷笑一声,上前一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胳膊,“你这胳膊上的伤,哪来的?”
沈砚心里咯噔一下——昨晚躲在废木板堆里被钉子划的,他没敢说,只含糊道:“昨天捡灵晶时,不小心被碎石划的。”
“碎石划的?”赵三挑眉,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像要把他的骨头捏碎,“我看是偷东西时被钉子划的吧!”
“偷东西?”沈砚愣了,想挣开他的手,却被赵三抓得更紧,“赵哥,你这话啥意思?我没偷东西!”
“没偷?”赵三另一只手突然伸进他的怀里,沈砚想躲,可两个跟班立刻上来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动弹不得。下一秒,赵三就从他怀里掏出了那半罐清淤膏,举在手里,对着周围的拾渣奴喊:“大家快看!这废物竟敢偷矿场的药膏!矿场的清淤膏都是统一保管的,他一个灵根淤塞的拾渣奴,哪来的钱买这个?不是偷的是啥?”
周围的拾渣奴都围了过来,小声议论着,有人同情地看着沈砚,有人却别过头——矿场的规矩严,偷窃是大罪,没人敢多嘴。沈砚急得脸通红,大声辩解:“这不是偷的!是我用灵晶换的!上次我用三粒灵晶,跟王管事换的,给老何治伤的!”
“王管事?”赵三嗤笑一声,把药膏罐往地上一摔,“哐当”一声,黄绿色的药膏撒了一地,“你还敢提王管事?王管事早就说了,这个月没卖过药膏给你!你这个月捡的灵晶,不都被我扣了吗?你哪来的灵晶换药膏?”
沈砚心里一凉——他忘了,这个月的灵晶确实被赵三抢得差不多了,那三粒是他藏在鞋底、偷偷攒的,王管事也不会承认卖过药膏给他,毕竟私卖药膏也是违规的。赵三这是早就算好了,故意栽赃他!
“我没有!赵哥,你别血口喷人!”沈砚挣扎着,想推开按住他的跟班,“我真的是用灵晶换的,你不能诬陷我!”
“诬陷你?”赵三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打得他嘴角出血,“老子说你偷,你就是偷!来人啊!把这个小偷给我绑起来,带去找李总管!”
两个跟班立刻拿出绳子,就要绑沈砚的手。老陈赶紧冲上来,挡在沈砚前面,对着赵三陪笑道:“赵管事,误会,都是误会!小沈这孩子实诚,不会偷东西的,您再问问,说不定是哪里弄错了?”
“弄错?”赵三一脚把老陈踹倒在地,老陈的腿本来就不好,这一踹直接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老东西,你也想替他求情?信不信老子连你一起绑了,扔去渣渊!”
沈砚看着老陈被踹倒,眼睛都红了,挣扎得更厉害:“赵三!你别欺负陈叔!有本事冲我来!”
“冲你来?好啊!”赵三拽着他的衣领,把他往矿场总管的住处拖,“走!让李总管评评理,看看你这小偷该怎么处置!”
周围的拾渣奴没人敢上前,只能看着沈砚被赵三拖拽着走,老陈趴在地上,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走远。
沈砚被赵三拽着,衣领勒得他喘不过气,嘴角的血滴在胸前的粗布衫上,晕开一小片红。他心里又急又怒,却突然冷静下来——赵三这么急着带他见李屠,肯定是早就跟李屠串通好了,想借机把他除掉。他不能就这么认了,他还有证据!藏在矿道裂缝里的竹管,里面有高纯度废灵滓的粉末,只要能拿到证据,就能揭穿赵三和李屠的阴谋!
“赵三,你放开我!我要见李总管!我要跟他说清楚!”沈砚故意大声喊,想趁机拖延时间,找机会去拿证据。
可赵三根本不上当,拽着他走得更快,很快就到了李屠的住处——一座比工棚好上百倍的木屋,门口站着两个守卫,腰间都挂着刀。
“李总管!我抓到个小偷!”赵三在门口大喊,声音里满是邀功的意味。
木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李屠走了出来。他穿着件黑色的锦袍,腰间挂着块玉牌,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像冰一样冷,扫过沈砚时,没有丝毫温度。
“怎么回事?”李屠的声音低沉,带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
“李总管,您看!”赵三指着地上撒的药膏,“这废物偷了矿场的清淤膏,还敢狡辩说是用灵晶换的!他这个月的灵晶都被我扣了,哪来的钱换药膏?肯定是偷的!”
李屠的目光落在沈砚身上,冷冷地问:“他说的是真的?你偷了矿场的药膏?”
“李总管,我没有!”沈砚赶紧说,“这药膏是我用灵晶换的,跟王管事换的!赵三他是诬陷我,他私藏高纯度废灵滓,还跟您的跟班分账,我都看见了!我有证据!”
沈砚的话刚说完,赵三突然上前一步,死死按住他的肩膀,手还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说话:“李总管,您别听他胡说!这废物是被我抓了现行,想反咬一口!他就是个灵根淤塞的废物,哪懂什么高纯度废灵滓?肯定是瞎编的!”
李屠的眼神闪了闪,却没追问,只是看着沈砚,语气依旧冰冷:“矿场规矩,偷窃者,无论偷什么,一律扔去废灵渊。”
“李总管!您不能这样!”沈砚挣扎着,想把嘴里的手推开,“我有证据!我能证明赵三私藏废灵滓!证据在矿道深处的裂缝里,里面有高纯度废灵滓的粉末,您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可李屠根本不听,只是对着守卫说:“把他绑起来,扔去废灵渊。”
“是!”两个守卫立刻上前,拿出绳子,把沈砚的手和脚都绑得紧紧的,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沈砚看着李屠冷漠的脸,看着赵三脸上得意的笑,终于明白过来——这根本就是一个局!赵三私藏高纯度废灵滓,怕他泄露秘密,就跟李屠串通好,故意诬陷他偷药膏,想借机把他扔去废灵渊,永绝后患!李屠知道赵三私藏的事,却为了自己的利益,选择包庇赵三,牺牲他这个无关紧要的拾渣奴!
“李总管!你不能包庇他!赵三私藏的高纯度废灵滓是死罪!你也有份!你们这是串通一气,草菅人命!”沈砚大声喊,声音里满是绝望和愤怒。
可李屠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进了木屋,根本不理会他的喊叫。赵三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废物,跟老子斗,你还嫩了点。你以为你有证据就能怎么样?李总管是老子的靠山,你死定了!”
说完,赵三对着守卫挥了挥手:“把他拖去废灵渊,别让他再废话!”
两个守卫架起沈砚,拖着他往渣渊的方向走。沈砚被拖在地上,后背的衣服被磨破了,皮肤蹭在冰冷的地上,疼得他钻心,可他却没喊疼,只是死死盯着赵三的背影,心里的恨像火一样烧起来。
他不甘心!他还没给老何报仇,还没弄明白蚀灵渣的秘密,还没离开这吃人的矿场,怎么能就这么死在废灵渊里?
他想起怀里的蚀灵渣,凉丝丝的,贴着心口,像老何的手在轻轻拍他的背,告诉他“活着才有希望”。他突然有了力气,挣扎着对守卫喊:“你们不能杀我!我知道赵三和李屠的秘密!你们放了我,我能帮你们揭穿他们!”
可守卫根本不理他,只是拖着他继续走。渣渊的方向越来越近,那股刺鼻的废灵滓气味越来越浓,沈砚甚至能看见远处渣渊边堆积的黑色矿渣,像一座吃人的坟墓。
他绝望地闭上眼,脑海里闪过老何的脸,闪过老陈担忧的眼神,闪过矿道里那道漏下天光的裂缝。他突然想起什么,猛地睁开眼——蚀灵渣!老何说蚀灵渣是高纯度废灵滓提炼的,能吸收废灵之气,说不定也能对抗废灵渊里的毒素!
他趁着守卫不注意,用被绑着的手,慢慢摸向怀里的蚀灵渣,指尖碰到那淡紫色的碎渣时,心里突然燃起一丝希望。
就算被扔去废灵渊,他也不能放弃。他要活着,要带着证据回来,要让赵三和李屠付出代价!
守卫拖着他,越来越靠近渣渊,那股能腐蚀一切的腥气扑面而来。沈砚深吸一口气,紧紧攥着怀里的蚀灵渣,心里默默念着:老何,我不会让你白死的。赵三,李屠,你们等着,我一定会回来的!
渣渊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黑色的矿渣堆在边缘,像一张张开的嘴,等着吞噬他。可沈砚的眼神却越来越坚定,他知道,这不是结束,或许,是另一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