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矿的风,到了腊月就跟长了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疼得钻心。工棚里老何的铺位,空了快十天了,稻草上还搭着他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衫,衫角磨破的地方,沈砚之前想帮他缝,老何总说“不用,还能穿”,现在那布衫就那么耷拉着,沾了层灰,看着心里发空。
沈砚每天早上起来,都会先往那铺位看一眼,然后摸出怀里的蚀灵渣——淡紫色的碎渣凉丝丝的,贴着心口,像老何留给他的念想。老何走之前说“毒里藏着活路”,这话他记在心里,也让他对矿场里那些黑糊糊的废灵滓,多了份不一样的心思。
更让他挂心的,是赵三。
老何走后,赵三好像更嚣张了,每天午时雷打不动往西侧的废弃工棚跑。沈砚观察了五天,每天都看见赵三提着个黑色的布包进去,那布包看着沉甸甸的,边缘还沾着点黑渣子,出来的时候布包就瘪了,赵三的脸上还带着点藏不住的得意,嘴里哼着跑调的曲子,脚步都比平时轻快。
“这赵三,准没干好事。”老陈坐在旁边搓着手,哈着白气说。老陈的腿冬天更疼,大多时候待在工棚里,也看见过赵三往工棚跑,“前儿我看见他跟李屠的跟班嘀咕,手里还拿着个小陶罐,黑不溜秋的,不知道装的啥。”
沈砚心里一动——李屠是矿场总管,赵三跟他勾搭上,私藏的东西肯定不一般。他想起之前在废弃矿洞看见的蚀灵渣,又想起老何说的高纯度废灵滓,心里隐约有个猜测,却不敢确定——那东西据说毒性大得很,私藏是要掉脑袋的,赵三有这么大的胆子?
“陈叔,您知道那工棚里以前放啥不?”沈砚问。
“还能放啥,就是些废工具,镐头、铲子啥的,后来新仓库建好了,就空了。”老陈叹了口气,“那地方偏,平时没人去,赵三选那儿藏东西,倒是会挑。”
沈砚没再说话,心里却有了主意——他得去看看,不管里面藏的是啥,弄清楚了,说不定能抓住赵三的把柄。就算不能把他怎么样,至少知道他在搞什么鬼,以后也好防备。
转天中午,沈砚故意比平时晚收工,手里攥着个断了齿的矿镐——这是他早上特意在渣堆里找的,镐头断了一半,木柄也裂了,看着像刚丢的。他看见赵三提着黑色布包,往废弃工棚走,脚步匆匆,还回头看了看,确定没人跟着,才推门进去。
沈砚赶紧跟上,假装低头找东西,嘴里念叨着:“我的镐头呢?明明早上还在这儿……”他故意走得慢,等赵三进了工棚,门没关严,留了道指宽的缝,才悄悄凑过去。
工棚里没点灯,只有从屋顶破洞漏下来的一点天光,昏昏暗暗的。沈砚扒着门缝往里看,心“怦怦”跳得厉害,手里的断镐头都攥出了汗。
里面的场景让他瞳孔一缩——赵三正蹲在地上,面前放着个黑色的陶罐,罐身上刻着歪歪扭扭的花纹,看着不是矿场的东西。他手里拿着个小布包,正是他带来的那个黑色布包,正往陶罐里倒东西。
那是些紫黑色的粉末,细得像磨碎的墨,倒出来的时候没声儿,却透着股淡淡的腥气,跟普通废灵滓的刺鼻味不一样,更闷,更让人心里发慌。粉末落在陶罐里,还泛着点微光,像碎了的紫水晶,在昏光里一闪一闪的。
沈砚的呼吸一下子屏住了——他想起以前听矿场的老矿工说过的“高纯度废灵滓”。老矿工说,这种废灵滓是矿脉深处才有的,比普通废灵滓纯十倍,毒性也大十倍,沾在皮肤上能直接烂到骨头里。可偏偏有修士疯了似的要这个,因为炼化了能快速提升实力,比嗑药还快。
矿场早就下过规定,凡是挖到高纯度废灵滓,必须立刻上交,私藏或者倒卖的,都是死罪,去年有个矿工私藏了一点,被李屠抓住,直接扔去渣渊喂毒虫了,连个响都没敢出。
赵三竟然敢私藏这个?还敢明目张胆地倒在陶罐里,他就不怕被发现?
沈砚正想着,就看见赵三放下布包,拿起陶罐晃了晃,脸上露出贪婪的笑,嘴里还小声嘀咕:“他娘的,这一袋够老子换半瓶聚气丹了,等攒够了,老子也能突破到练气中期,看谁还敢瞧不起老子!”
聚气丹?沈砚心里更惊了——聚气丹是低阶修士用的,一瓶至少要五十粒完整的灵晶,赵三用高纯度废灵滓换,说明背后有人收,而且势力不小,不然他不敢这么干。难道是李屠?
“李屠那老东西,还想要更多,说只要我能弄来十罐,就给我升成小管事。”赵三又嘀咕着,伸手摸了摸陶罐,眼神里全是得意,“等老子当了管事,第一个收拾沈砚那废物,敢跟老子抢灵晶,找死!”
沈砚的手攥得更紧,断镐头的木柄都快被他捏碎了。原来赵三还记着之前的事,想收拾他,而且李屠果然是他的靠山,难怪他这么嚣张。
就在这时,赵三突然抬头往门口看了一眼,沈砚吓得赶紧往后退,躲到旁边的废木板后面,心脏“怦怦”跳得快蹦出来了。他听见工棚里传来赵三的声音:“谁在外面?”
没人回应。过了一会儿,沈砚听见工棚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赵三的脚步声走了出来,在门口骂了一句:“他娘的,是风吧?”然后又把门关上了。
沈砚靠在木板上,后背全是冷汗,冷风一吹,冻得他打了个哆嗦。他不敢再待下去,赶紧拿着断镐头,假装没找到东西,低着头往工棚方向走。
走了没几步,就看见老陈拄着木棍过来,看见他脸色发白,赶紧问:“小沈,你咋了?脸这么白?是不是撞见啥了?”
沈砚赶紧拉住老陈,把他拉到没人的地方,压低声音说:“陈叔,赵三在私藏高纯度废灵滓!就是矿场说私藏要杀头的那种!”
老陈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嘴张得能塞进个拳头:“啥?他敢私藏那东西?不要命了?”
“他有李屠撑腰,”沈砚咬着牙说,“他说攒够十罐,李屠就给升小管事,还说要收拾我。”
老陈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叹了口气:“这就难怪了,有李屠护着,他啥不敢干?小沈,这事你可别管,也别跟别人说,李屠心狠手辣,要是知道你看见了,肯定不会放过你。”
沈砚点点头,他知道老陈是为他好。现在的他,连赵三都打不过,更别说李屠了,就算揭发了,矿场上面的人也未必会管,说不定还会把他卖了。
可他心里却没法平静——高纯度废灵滓,蚀灵渣,都是从废灵滓里来的,老何说“毒里藏着活路”,难道这高纯度废灵滓,也跟他的灵根有关?
回到工棚,沈砚把断镐头扔在角落,坐在自己的铺位上,摸出怀里的蚀灵渣。淡紫色的碎渣在手心泛着微光,跟他在工棚里看见的高纯度废灵滓的颜色很像,只是一个是块状,一个是粉末。
他把碎渣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没有腥气,反而有股淡淡的凉味,跟高纯度废灵滓的腥气完全不同,却又有种说不出的联系。他想起老何说的“蚀灵渣是高纯度废灵滓提炼出来的”,难道这碎渣,就是提炼后的东西?
如果是这样,那高纯度废灵滓提炼后,就能变成无害的蚀灵渣,还能修复灵根?那赵三私藏的那些粉末,是不是也能提炼?
沈砚的心里燃起了一点火苗。他知道这想法很大胆,甚至有点疯狂,可这是他目前唯一的希望——老何死了,没人再护着他,赵三还想收拾他,要是不找到变强的办法,他迟早会像老何一样,死在这矿场里,埋在渣渊边,连尸骨都留不下。
他把蚀灵渣放回怀里,贴身藏好,又摸了摸口袋里剩下的半罐清淤膏——这是老何用命换来的,他没舍得用完,现在他更要好好留着,不仅为了自己,也为了老何的遗言。
工棚外的风还在吹,带着渣渊的腥气,可沈砚的心里,却不再只有悲伤和恐惧。他知道,前面的路更危险,赵三的私藏,李屠的靠山,高纯度废灵滓的毒性,都是他要面对的难关。
可他不怕。老何用死告诉了他“毒里藏活路”,他就要找到这条活路,离开这吃人的矿场,让赵三和李屠付出代价,也让老何能瞑目。
他看着老何空着的铺位,心里默默念着:何伯,我知道您说的活路在哪了,我会找到它的,您等着。
那天晚上,沈砚没怎么睡。他一直在琢磨高纯度废灵滓的事,想着怎么能弄到一点,试试能不能提炼出蚀灵渣,又想着怎么避开赵三和李屠的眼线。
天快亮的时候,他终于有了个模糊的计划——先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继续捡灵晶,攒够钱,想办法买一点高纯度废灵滓,偷偷尝试提炼;同时,继续观察赵三的动向,看看他把陶罐藏在哪,有没有机会弄点样品。
虽然这计划很冒险,可他没有别的选择。在这青岚矿里,想要活下去,想要变强,就得比别人更敢拼,更敢闯。
窗外的天慢慢亮了,第一缕光透过工棚的破洞照进来,落在沈砚的手上。他握紧了拳头,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迷茫,只剩下坚定。
新的一天开始了,他的战斗,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