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一面赤金色的旗帜在圣光中静静飘扬。
旗帜上,一只姿态优美而骄傲的神鸟昂首向天,周身环绕着永不熄灭的赤金火焰,尾羽修长华丽,每一根翎羽的尖端都仿佛凝聚着一颗微缩的太阳——正是凤凰图腾!
他站定在凤凰图腾之前,对着那面赤金旗帜,微微躬身,声音不大,却清晰得足以穿透祭坛上残留的嗡鸣余响:
“晚辈明瑞,愿入凤凰一族。”
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了。
时间像是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所有的喧嚣、议论、惊叹,乃至呼吸声,都突兀地消失了。
祭坛之上,落针可闻。
万族代表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震惊、愕然、茫然、不解……如同打翻的颜料盘,混杂在一起。
选择凤凰族?
那个曾经辉煌无比,却在漫长岁月里逐渐式微,近千年来几乎已无惊世天才涌现,只能依靠古老底蕴勉强维持着圣族颜面的凤凰族?
“他……他疯了不成?”一个龙族少年失声低叫,打破了死寂。
“放着龙族、麒麟族不选,去凤凰族?这……这不是自毁前程吗?”
旁边一个天狐族少女掩着红唇,满眼都是难以置信。
“凤凰族……还有什么值得这等天才觊觎的?除了那个传说中……但怎么可能?”有人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困惑。
连凤凰族自己的队伍里,那几位年轻族人脸上也写满了惊愕与茫然,彼此交换着眼神,完全无法理解这位引发星辰生灭异象的绝世天骄,为何会选择他们。
明瑞静静地站在凤凰图腾下,对四周投来的无数道或惊疑、或惋惜、或嘲弄的目光视若无睹。
他像一块投入沸水却依旧冰冷的磐石,等待着凤凰族的回应。
凤凰族长老凤霄,一身赤金长袍,袍服上暗绣的凤凰纹路仿佛在火焰中流动。
他面容清癯,眼神深邃,此刻那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也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
他缓缓从凤凰族席位上站起,赤金长袍无风自动,带着一种沉淀了岁月的雍容气度,走向祭坛中央的明瑞。
“明瑞小友,”
凤霄长老的声音平和,听不出太多情绪,却自有一股威严,“凤凰一族,欢迎英才。汝之选择,出乎意料。不知……所求为何?”
他的目光落在明瑞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凤凰族式微已久,这样一位引发大道异象的天才主动投效,是福是祸?
他需要知道对方的目的。
整个祭坛再次安静下来。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明瑞身上,屏息等待他的回答。
连那些原本有些失态喧哗的各族天才也下意识地闭紧了嘴。
明瑞迎着凤霄长老深邃的目光,没有半分退缩。
他挺直了脊梁,那张清朗却异常沉静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极其郑重,甚至带着某种孤注一掷般决然的神色。
他再次开口,声音不高,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清晰地敲打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上,激起千层浪:
“晚辈所求,唯有一事。”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吐出:
“请入凤凰族涅盘圣池!”
“……”
死寂。
比之前更加彻底、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瞬间笼罩了整个祭坛。
仿佛一股无形的寒流席卷而过,冻结了所有人的表情和动作。
万族代表脸上的惊愕瞬间被一种更加荒谬绝伦的情绪所取代。
难以置信!
如同听到了世间最可笑、最不自量力的疯言疯语!
短暂的真空之后,是轰然爆发的哗然!
“什么?!涅盘池?!他疯了吗?!”
“一个外族,竟敢觊觎凤凰圣池?那是凤凰族的命脉!是连他们本族核心子弟都需立下大功才可能获得一丝机缘的圣地!”
“痴心妄想!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无知小儿,不知天高地厚!他可知那涅盘池意味着什么?!”
嘲讽、鄙夷、惊怒的声浪如同实质的潮水,汹涌地扑向祭坛中央那个孤零零的身影。无数道目光如同烧红的针,刺向明瑞。
就连原本对明瑞选择凤凰族感到困惑的各族天才们,此刻脸上也只剩下赤裸裸的嘲弄和幸灾乐祸。
“呵!”
一声带着金属摩擦般冷硬质感的重哼,如同惊雷炸响,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喧哗。
龙族长老敖烈猛地踏前一步,他身材高大魁梧,一身金鳞甲胄熠熠生辉,此刻那张威严的脸上布满寒霜,金色的竖瞳死死盯住明瑞,毫不掩饰其中的轻蔑与怒意,“无知小辈!
凤凰圣池,乃浴火重生、神性凝聚之地!
岂是你这等凡俗根骨、蝼蚁之躯可以觊觎、可以玷污的?
莫说你是外族,便是凤凰族内,又有几人敢言必入其中?
你可知‘死地’二字如何书写?!”
他的声音蕴含着龙威,震得空气嗡嗡作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麒麟族的代表,一位身着祥云纹路锦袍、面如冠玉的中年人,也微微摇头,脸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悲悯,仿佛在看一个行将就木的痴人:“明瑞小友,你天资虽惊艳,终究阅历尚浅。涅盘池,乃凤凰一族至高圣地,蕴藏天地间最霸烈原始的生命之火与寂灭之力,相生相克,凶险莫测。非纯血凤凰,无涅盘真意护持,入之即化飞灰!千载以降,从未有外族生灵踏入其中一步。此非机缘,实乃绝路。悬崖勒马,尚为时未晚。”
他的话语平和,却字字如刀,将涅盘池的恐怖与明瑞要求的荒谬彻底剖开。
“不错!凤霄长老,此子狂妄无知,亵渎圣池,理当严惩!”
玄龟族一位长老沉声附和,声音如同磐石撞击。
“我看他是被刚才的异象冲昏了头,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
天狐族那边传来尖刻的嗤笑。
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几乎要将明瑞彻底淹没。
祭坛上弥漫着一种集体性的排斥与否定,仿佛他提出的不是一个请求,而是一种不可饶恕的亵渎。
面对这滔天的质疑、嘲讽与威压,明瑞依旧挺直地站着。
他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并非恐惧,而是承受着巨大精神压力时的本能反应。
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在圣光下折射出微光。但他的眼神,却愈发沉静,沉静得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深处却燃烧着某种令人心悸的火焰。
那是混杂了孤注一掷的疯狂、不顾一切的决绝,以及对某个目标近乎偏执的笃信。
他承受着那山呼海啸般的压力,承受着万族代表的威压和鄙夷,如同激流中砥柱中流的礁石。
他没有再开口辩解,只是那挺直的脊梁和眼中不灭的火焰,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表明他的态度。
绝不退缩!
所有的目光,最终都汇聚到了凤霄长老身上。
这位凤凰族的主事者,从明瑞说出“涅盘池”三个字后,便再未发一言。
他静静地站在原地,赤金长袍上流淌的火焰纹路似乎也凝固了。
那张清瘦的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岩石般的沉肃。
深邃的眼眸深处,仿佛有风暴在酝酿,又像是时光在急速倒流回溯。
他死死地盯着明瑞,目光锐利得如同实质的刀锋,似乎要穿透这少年看似平凡的皮囊,直抵其灵魂最深处,看清那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支撑着他提出如此惊世骇俗、近乎自杀的要求。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逝。
一息……两息……十息……百息……
祭坛上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敖烈长老脸上的怒意渐渐被一丝不耐取代,他嘴唇微动,似乎想再次开口催促或斥责。麒麟族代表也微微蹙眉,觉得凤霄的沉默太过反常。
凤凰族席位上,几位年轻的族人更是手心冒汗,紧张地看着自家长老。
他们从未见过长老如此长时间的沉默和如此凝重的神情。
那沉默如同不断加压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明瑞承受着这巨大的压力,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滴在星辰白玉的地面上,瞬间被蒸干。
他感到凤霄长老的目光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几乎要将他碾碎。
他眼神中的火焰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在巨大的压力下燃烧得更加炽烈、更加疯狂!
那是一种豁出一切的赌徒眼神,押上的不仅是自己的性命,更有某种无人知晓的、沉重得无法呼吸的信念!
就在敖烈长老的金色竖瞳中闪过一丝不耐,嘴唇翕动,即将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时——
凤霄长老,终于动了。
他缓缓地、极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吸气声在寂静的祭坛上显得异常清晰,仿佛要将周围所有驳杂的气息和声浪都吸入肺腑之中。
他眼中那翻腾的风暴与回溯的时光长河骤然平息,沉淀为一种近乎枯寂的平静。
然后,他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