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撒停下了脚步，微微眯起了眼睛，眼前这座横亘在荒原尽头的，便是混乱山脉。
与铁皮村北方那座陡峭光滑得的雪山不同，混乱山脉是由无数巨大的岩石层层堆叠而成，山上形成了无数陡坡、深谷和峭壁。
山巅隐没在灰色的云层中，隐约可见几个盘旋的阴影，看不清是什么魔物。
凯撒的目光落向山脚：“还挺热闹！”
整个山脚下聚集的人很多，猎魔人标志性的皮甲和武器在人群中并不罕见，他们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环境与同行者。
还有佩戴着不同徽记的赏金猎人，他们的目光扫视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带着鬣狗般的搜寻意味。
山脚下这片区域，竟形成了一个流动的集市。
凯撒和莉娜的组合不可避免地引来了一些侧目，背着夸张巨盾的沉默猎魔人，以及他身后那个笼罩在宽大斗篷下，体型庞大得异常的同伴。
但混乱山脉脚下，本身就是怪诞与力量的汇集地。
目光短暂停留，带着评估，众人脸上都产生一丝忌惮，便迅速移开，投向其他更值得关注或更易下手的目标。
就在凯撒扫视着前方那几条通向山脉深处的道路时，一阵尖锐的鸟叫撕裂了寒风。
凯撒瞬间抬头，莉娜斗篷下的肌肉瞬间绷紧，六只猩红的眼瞳紧紧盯着天空那道虚影。
只见一道巨大的蓝白色虚影带着破空声俯冲而下，落在凯撒侧前方十几米外。
积雪被强劲的气流卷起，形成一片短暂的雪雾。
等到雪雾稍散，才看清楚那怪物的样子，是一只翼展接近八米的巨鸟！
羽毛呈现出冰蓝的色，它并非自然造物，凯撒隐约看见，它脖颈处有着金属和某种发光晶体的嵌合痕迹。
巨鸟背上，跨坐着一名身披深蓝色锦袍的巫师，袍子上绣着繁复的纹路，与寻常流浪巫师破旧的装束截然不同，看着像是某个势力供奉的巫师。
巨鸟落地后，温顺地低下头，将口中叼着的一个不断蠕动，发出轻微嘶嘶声的包裹放在巫师脚边。
巫师的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了凯撒身上，那目光中带着探究，闪过一丝凝重。
几乎同时，莉娜猩红的眼眸穿透兜帽的阴影，注视着巫师的身影。
凯撒的左手无声地探到身后，轻轻拍在莉娜紧靠他的一只手臂上，没有言语。
莉娜发出一声细微的低吼，猩红的目光缓缓移开，但眼角的余光依旧牢牢将其笼罩在警戒范围之内。
巫师显然感受到了莉娜的威胁，他深深地看了凯撒一眼，眼神中的凝重更深。
他沉默的提起那个蠕动的包裹，转身带着巨鸟造物，朝着山脉深处另一条小径的方向走去，很快消失在山体之后。
凯撒收回目光，继续走向那些临时营地。
所谓的摊位，大多只是将兽皮或油布铺在地上，上面随意摆放着各种货物。
各种魔物的器官、奇异矿石，甚至还有几件沾染着粘液的皮甲和武器。
凯撒观察了片刻，发现他们并不是用钱币交易，而是直接采用以物换物的形式。
偶尔能看到一两个胆大的行商，守着几辆堆满木桶和箱子的驮兽车，提供着价格昂贵的水和麦酒，以及一些基础的药品。
凯撒径直走向一个看起来还算齐整的商人摊位，摊主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皮肤黝黑，看着不像是北境人。
他看到凯撒和莉娜走来，脸上立刻堆起热情笑容，快步迎上：“尊敬的客人，需要点什么？水？食物？药物？还是结实绳索？我这都有，保证……”
“食物，水。”凯撒平静的声音打断了他。
商人的笑容在莉娜那庞大阴影和兜帽下猩红目光的注视下，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他迅速压下心头的惊悸，在这鬼地方混饭吃，眼力是保命的本钱，眼前这位和他的伙伴，绝对不是他能耍花招的对象。
“有！有！”商人麻利地从驮兽车上取下几个油纸包和两个皮质水囊。
凯撒付了钱，商人脸上笑容更盛：“看您这身行头，是第一次来混乱山脉发财的猎魔人吧？”他试探着问。
凯撒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目光投向那几条深入山脉的小径：“那些路……？”
商人立刻会意，指了指前方几条踩踏痕迹最明显的路径：“喏！那几条算是熟路了，都是些有本事的老猎魔人，或者像刚才那位巫师老爷一样的大人物，带着队伍硬趟出来的，虽然也危险，但总比两眼一抹黑往山上钻要强。”
凯撒的目光落在那精明的商人脸上：“哪条相对好走？魔物少些？”
商人眼珠一转，一丝精光闪过：“您问这个可算找对人了！我这儿有宝贝！”
他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几卷兽皮纸：“地图！每条路上的大致情况，哪里有相对安全的宿营点，都标着呢！这可是我花大价钱从几个老手那儿弄来的！”
“价格。”凯撒言简意赅。
商人搓着手，笑容带着一丝狡黠：“嘿嘿，这地图嘛…值不值钱，得看谁用……”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地图我送给您，您要是在山上猎到什么好货，无论是什么东西，下来后优先考虑卖给我老卡尔？我保证给您个公道的价钱！比那些贪婪的家伙强多了！”
凯撒看着商人老卡尔心中漠然一笑，这交易倒也公平，他需要信息，商人需要货源。
“可以。”凯撒点头。
老卡尔大喜过望，立刻将一卷看起来最详细的地图塞到凯撒手里。
凯撒展开地图，上面用炭笔和某种颜料绘制着山脉的轮廓，清晰地标注了五条主要的路径，每条路径上都用简单的符号和文字标注了已知的危险区域和常见魔物。
【一号路，冰晶蛇巢穴，数量极多】
【二号路，风蚀峡谷，大量岩栖蝠魔、鹰身女妖】
【三号路，迷雾裂谷，视线严重干扰】
【四号路，霜巨人活动区，极度危险】
【五号路，变异雪狼群、石巨人坡】
凯撒的目光在五号路上停留最久。
五号路相较于其他四条路，魔物行动轨迹单一，其他四条要么就是会飞的，要么就是环境恶劣，而且凯撒远远看去，走第五条路的人也更多一些。
虽然人多可能意味着潜在的麻烦，但也意味着路径更清晰，前人踩过的陷阱也更多。
“为什么只到半山？”凯撒指着地图上五条路径都在半山腰附近戛然而止。
老卡尔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露出一丝尴尬和恐惧：“您…您不会是想翻过混乱山脉，去界山另一边的诸国联盟吧？”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压的更低：“翻不过去的，那山顶太恐怖，从诸国联盟那边倒是有一条小路通到山顶，就和五号路正对着…但从来没人能活着从上面下来！或者说，下来的都…”
老卡尔左右看了看：“…都疯了！就像几年前炼金城邦那位传奇猎魔人，‘神之刃’安德鲁大人！他可是能独自猎杀亚龙的狠角色！”
“据说硬是闯上了山顶，结果下来的时候人就疯了！说什么‘它在看着’、‘血肉在蠕动’、‘声音在骨头里响’……没几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上面有可怕的东西盘踞着！”
凯撒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倒跟他在书上看到的差不多。
“知道了。”凯撒将地图卷好，塞进行囊，“谢了！”
“哎！您千万小心！记得有好货下来找我老卡尔啊！”商人老卡尔在后面喊道。
凯撒没有回头，迈步走向五号路的入口，莉娜庞大的身躯紧紧贴在他身侧后方，眼瞳警戒着四周以及那些同样行走在小径上的同行者。
踏上五号路积雪的第一步，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猛地攫住了凯撒。
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一种诡异的矛盾感传来 仿佛山脉中有什么正在吸引着凯撒，但是又排斥着他。
这种感觉非常强烈，以至于凯撒的身体竟不受控制地微微一个踉跄！
“吼？！”莉娜的低吼带着强烈的担忧和警觉瞬间响起。
她的身躯敏捷的横移一步，一条手臂瞬间伸出，稳稳地扶住了凯撒的胳膊，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凯撒的脸，充满了关切。
她能感觉到凯撒那一瞬间的异常，这比任何魔物的咆哮更让她不安。
凯撒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那股翻腾的诡异感觉，他轻轻拍了拍莉娜扶住自己的手臂：“没事，莉娜。”声音依旧平稳。
莉娜感受到凯撒的恢复，但并未放松，反而贴得更近，六只眼睛的警戒提升到了极致。
凯撒握紧了腰间的黑剑，莉娜紧随其后，混乱山脉的阴影，将两人的身影吞没。
这条路，注定不太平。
那股诡异的牵引力，悬在凯撒的头顶，远比老卡尔口中的传说更加凶险。
而凯撒的目标，就在那绝境之后！